“上品寻得封侯之志,下品也得田宅教化之风,一旦此事萎缩,求稳自削减进身之阶……进身之阶要无,不知节义的蛮邦岂有不生离心之理?”
“外患既生,而军国消耗日多,内患必生,自周以后鲜见有八百年运……我大汉三朝不绝,继前汉黑赤德运、后汉赤黄德运、新汉黄青德运至此亦七百年,而国运强壮未衰,正是仰仗此等汉风。”
乔半妆凝神听着,她很是认同:“可惜,你我都是读书人,知道真相,天下灵气渐渐不足,国运黄色而含青色虚影,却难以真正突破。”
“真正仙人再也没有,难道真和三圣教门徒宣传那样,天地只允许五仙圣——太上、原始、通天、娲皇是四先天,应武陛下取得最后一个后天,以后任何凡人就别想再上位?”
“三圣教门徒的话也可信?”曾慕之不屑:“看他们把娲皇排在最后面,就知其心”
因应武开朝以来宣传,现在族人都知道了娲皇前身帝女与本族缔约之事,且又是女修的楷模,乔半妆自是觉得曾慕之说的好,点首:“我也不信,只陛下体制奥妙如斯,也是无法突破,问题出在哪里呢?”
“或许……”
“起锚……开船——”
船长喊声中,巨大海船缓缓移动起来,风帆结合螺旋桨驱动,在一片秋高气爽的晴光中驶向北方。
……这一航行就是两月,漫长时光里,两人交流,对局限虽不得解,却发现彼此见识和志趣相似,关系就亲近起来。
到金陵下船时,这对青年男女都有些不舍,但因学校异地,且都要回去呈交各自论文,只能依依惜别。
“到洛阳……记得给我写讯文。”乔半妆看着他的眼睛,期待说。
汉朝非常重视交通和通讯,原本驿穿体系升级成讯盘网络后,传讯费用并不贵,笔友这种风尚就流行起来,当发送的都尽量言简意赅,不过古汉语擅长于信息压缩,汉人含蓄的性格也和这种语言信息压缩习惯不无关系,情意绵绵的一首短诗就能鸿雁传书。
“好”
曾慕之一口答应下来,在码头上租了一辆牛车离开,突回想起船上听闻的八卦,乔半妆此行回金陵不止是提交论文之事,毕业她就要履行家族和金陵王家婚约……就是说,下次再见对方就已是他人之妇。
蓦一种心痛,让这青年快乐的神色黯淡下来,他知道自己虽是前途远大的太学生,但穷家出身不可能获得对方家庭认可,而总不能要求女子和他私奔……那对女子来说是断绝了后路,前景风险太大了。
“一定要成为真人,否则没有力量牵动她的命运。”青年捏着手,眉头深深皱起。
望着男子驾牛车远去,乔半妆怔立在原地没动,良久,一个老人走到她身后,恭谨而不无提醒说:“姑娘大婚在即,乔家和王家都不会乐见节外生枝。”
“我知道……张老您看,这就是在凝固的世家……”乔半妆低首,墨黑顺滑的长发垂下在背后,脸色平静:“实在不行,我去洛阳托庇于祖姑姑,谁又能拿我如何?
“但您是重情义女子,不会抛弃父母。”张老知道她不会这样,有些叹息:“且三百年寿限将至,各方都在躁动……暗流汹涌,我们乔家不结盟,如何能抗衡住别家的结盟?”
“现在贸易竞争非常激烈,孙家少主在西洋探索失败,姑娘您在东南两洋的探索也都失败了……没有发现新大陆,我们别无选择。”
“可陛下会失望……”乔半妆紧皱着眉思索着,良久,声音略带颤抖,叹息一声说着。
“未必,天下二百郡制影响不了中央权力,亭长都没倒,土豪不能出郡,垂直体系的皇庄还在,对各地商圈控制力还在,边疆国野同化体系还在运转,道法体系还在,陛下或还乐见权力的恢复……”
乔半妆对老人的判断不置可否,摇首:“我是说天上的那位陛下……”
张老闻语怔住,思索一阵,才说着:“天外天的事情,只在顶级权贵家族中流传,甚至有着先祖的来信……但没有人活着看到天外天,也没有人活着看到陛下。”
“老儿知道姑娘自小是祖姑母养大,她是二乔夫人的亲侄女,还有很多开国真人,他们一代人受那位陛下影响很大,都相信天外天之约,英灵之人受选会升至天上……”
“可实话实说,贵族自己都不相信了,所有人都相信只是开国君主给大家开的玩笑,一个头顶悬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