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儿,此情无计可消除,此恨绵绵无绝期,哪里是这般简单便能抹去的?最关键的问题在于,我们为什么要消除?”
夫子的话依然没能让大师兄从这和惘然情绪中摆脱出来,他离开小镇之后,便一直在书院后山生活,周游诸国时也是侍奉在老师身前……偶尔单独行事……也自有任务……细思竟是没有什么真正的红尘阅历。
大师兄叹息道:“然而冤冤相报何时了?”
夫子微微蹙眉,不悦道:“早就说过,让你不要看佛家那些无能无趣无味无耻的经书,如今看来果真是看糊涂了。”
大师兄苦笑一声,心里却想着那些佛经读着确实有些意思。
夫子说道:“君陌,给你师兄解释一下冤冤相报何时了,免得让他又钻进故纸堆里,三四年都爬不出来。”
二师兄沉声应是,望向大师兄正色说道:“师兄……若不想冤冤相报何时了,那便应该将仇人尽数杀死,斩草除根,如此一来,世间便只剩下几缕无力复仇的冤魂,仇恨的故事便到此为止。”
这段简单朴素的话,没有让大师只,动容,只是让他苦笑连连,心想这等法子……怎么听也透着股尖反派的味道,哪里应该出自书院?
二师兄不敢妄自揣测师兄此时的心情……转而望向夫子,平静说道:“老师,既然小师弟找不到夏侯触犯唐律的证据,那他会怎样做?”
秋风拖着夫子身上的黑色靳三呼啸作响,他望着远方那座长安城……笑着说道:“为师亦是不知,不过宁缺大概会给我们一个惊喜吧。”
两年前,大唐御史张贻椅在红袖招外离奇死亡,当时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御史夫人的哭闹,被长安府尹上官扬羽镇压下去之后,这案子便结了……直至大唐东边北军大念师林零悄然潜入长安城调查,在那位御史的尸体里找出那根铁钉,这个命案才重新进入某些大人物的眼中。
其后随着陈子贤、颜肃卿等人的死亡,尤其是谷溪死于土阳城,城门郎黄兴和于水主死于雨街之上……大唐军方和很多势力,都把怀疑的目光指向了宁缺,只不过就像多年前陛下无法处治夏侯一样……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没有人敢指控这位书院二层楼的学生、夫子的亲传弟子。
没有证据……不代表涛不是事实,关于宁缺身世的传闻,已经在长安城上层社会里传开,甚至已经传出国境,很多人坚信,他便是当年那名因为叛国罪名而惨死的宣威将军林光远的儿子。
所以很多人都在猜测,当夏侯即将解甲归老的当下,这个隐忍多年终于杀回长安城进行血腥复仇的青年,究竟会怎样做。
清河郡大姓的老供奉来了,藏身御史府里,眯着那双幽深的苍老眼眸,平静而专注地看着长安城里的风向,猜忖着可能发生什么事情。
大唐军方警慎地注视着雁鸣湖畔的动静,许世将军站在小楼之上,神情漠然看着长安城,只要有任何异动,他将毫不在意书院,而直接派出强大的铁骑,直接将宁缺擒获或者击杀,因为他站在唐律之上。
皇宫里的人们也在观察着,猜测着。
就连知守观传人叶苏,都来到了长安城。
这些大人物们都拥有世间罕见的智慧与谋略,拥有很可怕的情报来源与下属,然而即便是他们,也完全推算不出来宁缺的下一步。
宁缺虽然境界突飞猛进,已然站在了洞玄境的巅峰,但和武道巅峰境界的夏侯大将军相比,依然弱的不值一提,所以他没有能力暗杀对方。
从来没有人能够找到夏侯的罪名以及证据,当那些曾经参与过当年之事的人们,逐一死在宁缺手中之后,他想要替宣威将军府翻案,想要利用唐律把夏侯拉下马来,更是没有任何希望的事怅
最关键的问题在于,无论皇帝算下还是书院,都愿意看着夏侯平静归老,就算他们不会阻止宁缺,也绝对不会帮助他。
江湖之险触不到夏侯的衣角,庙堂之算触不动夏侯冷漠的神情,宁缺没有能力暗杀夏侯,那他能怎么做?
经过无数次推算,把包括书院朝廷以及西陵诸方的反应都计算在内,长安城里的大人物们最终得出了一个令他们感到心安的结果。
宁缺什么都不能做。
至少在这个冬天里。
如今还是肃杀的深秋,寒冬未至。
夏侯大将军离朝的日期,便在深冬。
宁缺在雁鸣湖畔,沉默练功修行,等待着冬天的到来。
某日黄叶纷落如雨。
宁缺坐在渐秃的树下,膝上尽是枯叶。
叶红鱼放下手中的书卷,看着他说道:“就算你把自己已经入魔的事情隐藏到最后,变成压箱底的绝招,最终也只能吓夏侯一跳,并不能杀死他。”
宁缺看着她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鬼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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