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瀚龙王板着脸看他们,一言不发。直瞧得这两位龙王都讪讪地咳了咳,才忽然露出冷笑:“好啊。你们上。”
这两位龙王才愣了愣:“嗯?”
“不是要捡便宜的么?”浩瀚君冷笑着说,“既然瞧见这李云心并不知兵事、毫无章法,想必三位都是跃跃欲试——想着倘若能在群妖面前将他给击败了,岂不是大功一件。”
他踱了两步,目光在三位龙王身上滑过,嘲讽地说:“你们当然没处报功去。不过却可以在群妖面前挣得脸面,叫大洋上的都知道——浩瀚军一向称自己是海中至强,却在李云心一个人面前输个灰头土脸。如今他又发兵,你们率军来援浩瀚军,反倒将他来势汹汹的大军给打退了——”
“嘿嘿,岂不是好大的面子、好大的功劳?”
浩瀚君说了这些,转身走回到他的宝座上。
北海龙王忙道:“哎呀,这话是怎么说的。我们——啊,哪里有这个意思——”
浩瀚君再笑了笑:“老龙,你再说这种话,老子就要和你翻脸了。你们来打秋风我能忍,可一边这么干又一边要拿傻话儿糊弄我,是当我蠢的么?”
“老子做事,一向喜欢把话说得通透。不像你们几个孬货说一套、做一套。哼……你们既然想去?那就去——以为老子是说着玩的么!?”
熟悉这位浩瀚海龙王的都晓得,如果他开始一口一个“老子”叫不停,十有八九是要大发雷霆。
北海龙王到这时候便不再笑了。他站起身,不再掩饰自己的神情,狐疑地看那位宝座上的龙王:“浩瀚君……这是为何?”首发..
“为何?哼。”浩瀚龙王撇了撇嘴,一挥大手,“老子是栽在李云心的手里了。不瞒你们说,到现在还担心他有什么诡计。要是这一次再出什么岔子,可是丢脸——用陆客的话说——丢到了姥姥家。”
“那就你们去好了。打赢了也只是一小功,输了又不是老子丢脸。”他身子微微前倾,看三位龙王,表情又变得凶狠起来,“但你们要是赢了这头仗、摸清了李云心这些兵的虚实之后还想贪功……老子丑话说在前头——我昨日已经又调了八万大军前来,正在路上——可别怪我到时候连你们一起料理了!”
北海龙王咳了一声,连连摆手:“不会不会——自家兄弟,怎么会!”
说了这话看看身边的两位龙王,笑起来:“那么咱们——就先为浩瀚君立这头功?”
那两人早按捺不住,齐齐应了一声。
便见这北海老龙王猛地将身子挺起来,重变成先前那种老而弥坚、精神矍铄的模样,沉声喝道:“点兵!”
这三位龙王前来,总共只带了三千兵。但都是精锐中的精锐,乃是他们的亲兵。大部分是虚境的巅峰,还有些化境的。要说战力,或许比浩瀚军此前折损的前军还要强悍些。
虚境与化境虽然不算大妖魔,可被编在一处成了军、再有阵法兵器武装起来,威能便不是单纯的境界可以衡量的了。
数声号令之后,盔甲鲜明的三海妖军便合兵一处、结了阵。一鼓作气地前出二十余里,静待李云心麾下那些兵卒的到来。
聚在一处的那四位无生仙门方士也瞧见这情景。散风子先皱了眉:“怎么不是浩瀚君的人?”
琴风子往中军的方向看了看:“怕是我的那位君上,被李云心给打怕了。担心这又是他的什么诡计——倒是三位师弟的君上们自信满满,把这差事揽下来了。”
说到这里摇了摇头:“我也好奇李云心还有什么手段……且看着吧。”
到这时候,两军只相距十余里了。
与李云心那些步伐一致、表情也一致的“唐兵”不同,三海龙王的妖兵可灵活得很。他们排了三层阵,当先一排的是重甲的步兵。每一个的身形都有三个凡间壮汉那样高,仿佛一排凸起在海面之上的小山。他们身着附有法术的贝甲,比寻常的铁甲更轻便却也更坚硬。因着是龙王亲兵的缘故,华丽的雕纹在盔甲上蜿蜒,其中镀有金粉。
又因着海中物产丰饶的缘故,领军的将校盔甲上还饰有华丽璀璨的宝石,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这一排重甲兵列在一处,手持巨盾与长刀,宛若坚不可摧的海上长城。
在他们之后,是一排长枪兵。这长枪兵手持的就不是寻常兵器了,而是以妖力幻化出来的气芒。足有三丈长,被持握在掌中。从重甲兵的腰间、肩上探出去,叫周遭的空气都扭曲起来。
再往后、稍远一些的,乃是弓兵。不过他们手中的也并非寻常的“弓箭”——实际上和人间的弓弩没有任何相似之处。
乃是三人一组。两人施法,在半空中拉开一片光幕。另一人在光幕之后操法——便可瞧见光幕上出现无数密密麻麻、飞速旋转的亮红色小点。只远远地看,便晓得那里面蕴含着狂暴的力量。所发出的尖锐呼啸声令水面不停地激荡起细小水花、继而蒸腾为茫茫的雾气,将这些弓兵隐藏其中。
再过一刻钟的功夫,便可瞧见那些“唐兵”的脸了。
都是一个模样……都是李云心的模样。
他们身形魁梧高大,但没有第一排的重甲妖兵那样高大。在距妖兵二里处便齐齐地举起手中大刀,反射的阳光照亮了一大片海面。海水在他们的前方飞快凝结,可妖兵们不为所动。等他们再迫近一里时,妖魔军中响起一声悠长号令——
“预备——放!”
前两排妖兵岿然不动,最后一排的弓兵阵地中却陡然光芒大盛!
无数火线从阵中升起,眨眼之间就遮蔽了天空、连成一片火幕!好像整片天空开始燃烧,又好像凭空多了一片火云。这片火云像一张奇大无比的毯子、轰然罩在了那些唐兵的阵线上!
——几乎没有什么声响。三千多个步卒一个照面便消失了一半。连一声惨叫都没有发出,眨眼之间化作飞灰。就连海面上的坚硬冰层都被轰开,海水再一次喷涌出来。
经这一轮齐射之后便只剩下一千余人。可仍没有丝毫畏惧也没有丝毫表情,就连步伐也不曾散乱,仍从一片火焰与烟尘当中冲出、直往阵前而来。就仿佛——所有人都只有一个目的:向前!
除此之外,就连“杀敌”、“保命”这种事都可忽略不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