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番寒暄和试探之后,汪孚林就开口说道:“其实,我和佛郎机国也算是很有缘分。在四五年前,我曾经在普陀山遇到过两个佛郎机商人。而之前到望德圣母堂观摩礼拜的时候,我又看到了这位老相识。我记得。他的名字好像是叫做塞巴斯蒂安?佛朗哥?”
贾耐劳没想到汪孚林竟然很早就和葡萄牙人打过交道,而且还是在澳门葡人当中的这样一个名人,顿时眼睛一亮,立刻笑着说道:“大人说的是佛朗哥船长?那真的是太巧了,佛朗哥船长当年从这里满载而归回到葡萄牙之后,继承了他父亲的男爵爵位。而且他还有幸博得了布拉干萨公爵的青睐,迎娶了公爵的侄女,一位子爵千金,同时还赢得了一条新船,那就是里斯本号。码头上最大的那条船。他今天来做礼拜,正是为了明天临行前的准备。”
“佛朗哥船长?里斯本号?码头上最大的那条船?”汪孚林脸上却没有替老相识高兴的意思,突然站起身来。见贾耐劳颇有些意外,他就淡淡地说,“如果我的那位老相识,刚刚在这里做礼拜的是佛朗哥船长,那么,我刚刚跟着一批小商人去码头时,在码头上那条最大的船里斯本号下遇到的那个佛朗哥船长又是谁?要知道,有一个自称佛郎机船长的人出面和这些小商人接洽,愿意用高价买下他们的货物,又请他们上船交易!”
贾耐劳一下子明白了汪孚林的言下之意——那竟然是说,有人假借佛朗哥船长的名义骗人?
“看来,贾主教,我得告辞了。事关重大,我得先去一趟提调司,如果那三个小商人真的出现什么问题,我只怕就要去通知关闸把总了!”
贾耐劳当然知道,莲花茎关闸那边,驻扎着明军整整六百人,领队的是一个把总i以说,自从万历二年,莲花茎关闸建成之后,在这里居住的葡萄牙人就受到了最严格的约束,稍有过分的举动就有可能遭到断粮以及大军压境的威胁。对于关闸每月只开六次,很多人都曾经抗争过,还有传教士试图说服守关的人,从而越过这道关闸进入广州城,但结果一点都不乐观。
如果里斯本号这样赫赫有名的船都闹出了劫财拐人的事件,那么接下来事情会闹得多大?
见汪孚林微微一颔首,随即转身就走,他在迅速考量之后,突然以和年纪绝不相同的敏捷追了上去:“大人,请等一等!”
汪孚林停着步,却没有回头,就只听贾耐劳用非绸貌的口吻说道:“大人,我们一向诚实守法,您遇到的应该是误会』如我陪您去一趟码头?”
“不用贾耐劳主教操心了,根据大明的律例,凡在濠镜牵涉国人的案件,先由提调司解决,如果解决不了的,则是报由香山县衙管辖。”
“不不不,如果大人所说是真的,那么,我一定会让人抓出那个害群之马直接送到提调司去!”
一想到事情闹大的结果,恐怕是澳门再次成为孤立的小岛,而耶稣会前后这么多批人在澳门好不容易打下的传教基床会受到严重影响,贾耐劳恨极了某些贪得无厌的家伙,连弥说了一箩筐的好话。当汪孚林终于有些动摇的时候,他立刻又抛出了另外一个理由。
“大人既然和里斯本号真正的船长塞巴斯蒂安?佛朗哥船长认识,那么正好。他之前从望德圣母堂离开之前,曾经对我说过,会去一家有名的酒馆喝一杯!我可以派人立刻请佛朗哥船长过来,由他带着大人去码头上,这样,一切就会水落石出,而犯罪的恶徒也会被绳之以法。”
“如果是那样就最好。否则,事情一旦闹大了,那结果怎样就很难说了。”
汪孚林这才转过身来,眼见贾耐劳快步出了休息室,而后用葡萄牙语飞快地对两个司铎嘱咐了几句,而他们飞快地出了门,他又发现陈炳昌那张脸绷得紧紧的,分明警惕性十足,不禁暗自莞尔。他什么也没有对自己的人多解释,用眼神让很不情愿的陈炳昌和其他人一道暂时继续在外等候,等到贾耐劳再次禁了休息室,又掩上了门,他方才好整以暇地问道:“我听说贵国船只遍游四海多年,到过很多地方,不知道是否能够看一看这天下其他国度的地图?”
贾耐劳本想在接下来等佛朗哥船长的这段时间里,随便找点什么话题胡扯一下,也好拖延时间,却没有想到汪孚林突然主动扯到这么一个话题。要知道,对于这年头的西方那些国家以及航海家来说,地图的珍贵不言而喻,对于某些人来说,一张珍贵的地图甚至可以说价值连城也不为过。可是,相比深入中国进行传教的诱惑,以及此时面临的危机,他又觉得,地图的珍贵反而要往后靠了。
于是,只不过斟酌片刻,他就笑着点了点头:“还请大人稍等片刻。”
只用了不多久,贾耐劳便去而复返,手中却是捧着一个样式普通的木匣子。打开盖子,他郑重其事地从中取出一张羊皮纸在桌子上摊开,这才抬手示意汪孚林自行观赏。毕竟,看是一回事,复制又或者说重新依样画葫芦绘制一张又是另外一回事。更何况,这完全是用葡萄牙语注释的地图,他很自信汪孚林不一会儿就会让自己进行解释说明。可须臾之后,他就看到汪孚林用一根手指指在其中一个位置上。
“如果我没有猜错,这应该就是贾主教你的国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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