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产都是凭折子大批取了来的,送礼以外,当然也留坐自用,胡雪岩打开一包桂花猪油麻酥糖,吃了一块不想再吃,便喊者他的小女儿说:“荷珠,你来吃了它。”
拿起酥糖咬了一口,荷珠直摇头:“我不要吃!”
“咦!你不是顶喜欢吃酥糖?”
“不好吃!”荷珠说,“没有湖州的好吃。”
“你在哪里吃的湖州酥糖?”
这句话其实问得多余,自然是在外婆家吃的,但“一滴水恰好溶入油瓶里”,略懂人事的荷珠,忽然有所顾忌,竟答不上来,涨红了脸望着他父亲,仿佛做错了什么事伯受责似地。
这一来胡雪岩疑云大起,看妻子不在旁边,便拉着荷珠的手,走到窗前,悄悄问道:“你告诉爸爸,哪里来的湖州酥糖?我上海回来,买个洋囡囡给你。”
荷珠不知怎么回答?想了半天说:“我不晓得!”
做父亲的听这回答,不免生气,但也不愿吓得她哭,只说:“好!你不肯告诉我,随便你!等我上海回来,姐姐有新衣裳,洋囡囡,你呢,什么没有!”
威胁利诱之下,荷珠到底说了实话:“娘带回来的。”
“娘到湖州去过了?”
“嗯。”荷珠委屈他说,“我也要去,娘不许!”
“噢!去了几天?”
“一天去,一天回来。”
“那么是两天。”胡雪岩想了想又问,“你娘回来以后,跟外婆说了些什么?”
“我不晓得。我走过去要听。娘叫我走开。娘又说,不准我说,娘到湖州去过。”荷珠说到这里,才感觉事态严重,“爸爸,爸爸,你千万不要跟娘去说,说我告诉你,娘到湖州去过。”
“不会,不会!”胡雪岩把她搂在怀里,“我买洋囡囡给你。”
安抚了荷珠,胡雪岩大上心事。他妻子的湖州之行,不用说,自然是为了芙蓉,但她干了些什么,却难以揣恻,是去打听了一番,还是另有什么作为?照他的了解,她做事极有分寸,决不是蛮横无理的悍泼之妇可比。意识到这一点,他越觉得自己不可鲁莽,必须谋定后动,或者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看她是用的什么办法,再来设计破她。
只要知道了她的用意和行动,一定有办法应付,这一点胡雪岩是有信心的。不过他也有警惕,自己所遭遇的“对手”太强,不可造次,同时估量形势,在家里他非常不利,上有老母,下有一双女儿,都站在他妻子这面,自己以一敌四,孤掌难鸣。所以眼前的当务之急,是要争取优势,而这个工作只能在暗地里做,让妻子知道了,只要稍加安抚,“地盘”就会非常稳固。
于是他首先还是找到荷珠,告诫她不可将他所问的话,告诉她母亲。然后又找他的大女儿,十五岁的梅王。
梅玉很懂人事了,虽是她母亲的“死党”,却很崇拜父亲,因而胡雪岩跟她说话,另有一套计算,一开口就说:“梅王,你跟爸爸一起到上海去,好不好?”
这话让梅玉又惊又喜。能出去开一开眼界,又听说十里夷场有数不尽的
新奇花样,自然向往万分,但离开母亲,又仿佛觉调不能令人安心,所以只骨碌碌地转着一对黑眼珠,半晌答不出话来。
“你的意思怎么样?不愿意?”
“哪个说不愿意?”梅玉说,“我有点怕。”
“怕?那完了!”胡雪岩说,“爸爸还想靠你,你先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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