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暖阁，外间依旧飞絮漫天，满目银白，北风呼啸着，卷起碎银无数。
被这寒风一吹，酒意翻涌，但完颜和尚却觉精神一振，心中舒畅许多，王秀则狠狠打了几个寒颤，两人站在屋檐之下，注目天穹，心情各异，一时无语。
片刻之后，完颜和尚才开口道：“下的一场好雪。”
王秀等了等，才顺着他的口气接道：“是，汾州多年未有这样的大雪了。”
又过片刻，完颜和尚才道：“瑞雪兆丰年，望来年草场的草长的丰茂些，田里打的粮食也多些才好。”王秀眼中波光闪动笑着恭维“大人忧心国事至此，实是让人敬佩。”完颜和尚终于转过头，瞅了王秀一眼，王秀只垂着头，这些年脸皮早就练的厚实无比，这点有些lu骨的马屁拍起来，即便谄媚了些，对着女真权贵却是屡试不爽，时间久了，也就成了习惯，无论女真人，还是汉人，这种相处模式好像已经成了风俗一般，根本不会让人觉着羞惭。
显然完颜和尚其实不是一般人脸上即未有欢喜之色，更未鄙夷什么，而是转开了话题，沉声问道：“秦人兵势如何？跟我，来的太快，只见了几封求援急报，实在让人不托底。”王秀神色不动，心里却只有苦笑的份儿他求援急报里可是写的秦人有七八万人马，翻了一倍，不过他这里还算好的，有的求援文书到了他这儿，上面可是写的三十万人马让人见了只能苦笑，三十万？秦人倾国之力估mo着也难凑齐三十万大军？
这位万户大人哪里是不托底，估计是根本不信？
没有在这个上面多做纠结，虚报敌军军力，不是什么大错，大金官场惯例罢了王秀心里琢磨了下措辞，这才圆滑的道：“大人千里驰援，不辞劳苦末将只有感ji的份儿秦军得临汾，探马回报秦军四万余，其中许有三万余精锐，其余似为备军民壮，不过临汾有守军万余，陈明易不战而降，秦军毫无损，军力必定也是猛增，再加征民壮，以末将料想，现如今秦人军力，七八万人是有的。”
瞅了瞅完颜和尚的神色，这才继续道：“完颜保忠阻末将出兵救临汾，末将遂未出兵，末将是有si心，然末将也有苦衷
若分兵而守，恐力有未逮，失临汾，罪责不轻，若再失汾州，末将也就死莫赎了还请大人明察。”完颜和尚微微颔首，王秀的还是有事理的，四五万汉军，就算依城而守，也不一雳是秦人敌手，何况分兵了？在这个上面，他也认可，王秀做的其实不算错，不过若是如此，他也不会亲自率兵急援，他怕的可不是在援兵到来之前，王秀守不住汾州，而是怕
王秀降敌罢了，其实归根结底，汉军不值得信任的念头已然在女真人的心里根深蒂固了，就算是他，也不克不及免。
“听领兵来的是秦人赵石？”王秀算是完全松了一口气，这一劫逃过去了“不错，正是这人，这些时日，末将共派出十二队探骑，但只回来了三队，秦人戒备森严，标兵广泛临汾左近，让人无法探知临汾如今虚实。”
“不过秦军主帅确乃西秦大将军赵石无疑，其下战旗还有杜，张，种，木，王等，恐怕西秦悍将杜山虎，张锋聚都在其中，其他不知是谁，原本末将想捉些活口问个究竟，但秦人标兵犀利无比，到得今日，竟未有一点斩获，末将无能，还请大人恕罪。”
完颜和尚笑了起来，回身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是无能，是秦人太难对，没必要自责，昔时秦人来河中的时候，大帅派我领一万精锐出汾西，yu围那赵石于汾水西畔嗯，这个也应该晓得的，那赵石就像草原上的狼，凶猛狡诈的很，数千疲惫之军，竟然在我大军环绕之中，脱围而出，还连伤我两员大将，让我无功而返
错不在，哈哈，错不在
。
王秀有些惊讶的看着笑的额外欢畅的完颜和尚，若是换了完颜和尚亲近之人也便知道，只有强劲的敌手，才会使万户大人笑成这般，用汉人的话，那就是棋逢敌手将遇良才，也只有大肚量，大勇气之人，才会在遇到劲敌之时，笑的这般兴奋。
“观赵石这人再兵如何？”
王秀想了想，道：“赵石这人，末将到也听闻过很多，昔时秦人与我大金战于河中，这人即是秦军先锋，其人勇猛无双自没必要提，观其用兵，偏于行险，却大都无迹可寻，若与其对敌，当以大兵困之，便也不消防其奇兵了”
完颜和尚这回却是赞赏的点了颔首“这人豪勇，昔时河中时即可见一斑，秦人征蜀，这人便曾以数千骑军冲阵，大破数十万乱军，其人豪勇，世上罕见，是汉人中的真英雄，但的不错，这人用兵，还是多为奇诡之道，往往出人意表，就像昔时，原本以为他会率兵过河，与大军汇合，不想他却率军进了吕粱山，一招错了，便被他逃了，如今却成了心腹大患”“不过，他不该再来河中的，昔时被他逃了，这次定要让他有来无回”罢大笑。
王秀好像看神经病一样望了他一眼，他可没有这样的自信，那赵石昔时即可称得上可怕，数千人马，连战连捷，几乎将秦人大军娄力的风头抢个干净，连万户官都擒了好几个，而今十余年过去，人家青春壮盛，带兵覆灭蜀国，已是扬名天下的名将之才，可是比昔时更难对了。
观其用兵，一步三探，谨慎的厉害，再不如昔时般横冲直撞，那可不是锐气全失，而是更加内敛深沉，又有数万大军为依靠，岂是昔时可比？
但这些只可意会不成言传的工具，他不会，点到为止即是，伤了眼前这位的兴致，那才是得不偿失呢。
不过显然，完颜和尚的信心并不是没有半点根据，相比身居高位，位在中枢的完颜和尚，他这个汾州守备将军无论在眼界上，还是消息灵便上，差的都不是一点半点。
完颜和尚笑罢，却是细数起来“杜山虎，张锋聚是赵石旧部，杜山虎据去了西秦殿前司禁军，这次率兵随赵石而来，带确当是西秦殿前司禁军精锐，张锋聚昔时率八千人马，破我数万南征大军，也很有才调，所部应是所部潼关守军”
“嘿，那赵石自平蜀之后，便呆在西秦京师，建了新军猛虎武胜军，如今其麾下大部，估计即是这支新军，种怀玉，猛虎武胜军副都指挥使，未经战阵的后生子，没必要理会，木华黎，门g古人中的豪杰，本为赵石奴仆，善用骑军，是个将才，不过还是太年轻了些，杜ku卿，一介酸儒，穷途末路之下，才入了猛虎武胜军，掌辘重营，精打细算的本领也许有些，但兵戈嘛，不成王胜保，悍不畏死，到像我女真儿郎多些”
一一点评下来，如数家珍，若非位在中枢，又哪里会知道这些探报秘闻？固然，也有昔时河中之战，败的尤为刻骨铭心，所以对西秦那里来的消息特意关注的原因在里面。
这一下，王秀却是真的有些佩服了“大人身在京师，却能料敌于千里之外，实是令人钦服，知己知彼战胜，此番那赵石儿率军来犯，确实是错了，末将愿为大人锋矢，将那赵石擒到大人面前，以了大人昔时憾事。”
这马屁才正正拍对了处所，昔时河中之战，完颜和尚屡屡遇挫，最后还让笼中之鸟给飞了出去，实是存下了心结，即是这些年官场满意，名声扬于草原各处，令草原各族畏惧如虎，也时刻不克不及忘怀昔时羞辱，而这一番带着五千女真精锐，轻骑而来，除害怕王秀被完颜保忠所逼，将汾州献了出去之外，未尝没有听到赵石的名字，心血翻涌，急yu一雪前耻的心思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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