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阮向远醒了。
睁开眼,耳边是十分熟悉的,男人早晨冲凉时候发出的哗哗水声。
“……”发呆五秒,双眼发空,慢吞吞地从飘窗上坐起来,阮向远摸了摸后脑勺,然后迷迷糊糊地,手脚并用试图从飘窗上跳下来——是的没错,跳下来——在这个时候,他还没有从梦中狗崽子的角色里走出来……
直到他手脚乱蹭一团抱着毯子在柔软的地毯上摔了个狗啃屎。
阮向远掀开缠绕在身上的毯子,举起手在自己的眼前晃了晃,透过窗射入的微光照在手上,半年的时间挺尸在病床,此时此刻眼前属于人类的五根手指白得近乎于透明,却无论如何不会是属于兽类的爪子,阮向远沉默,笨手笨脚地从地上面爬起来,当光裸的、布满了某个人指痕的屁股蛋被一阵不知道哪里吹来的凉风吹过,黑发年轻人冷得一个激灵,彻底清醒了。
他哆哆嗦嗦地从地上捡起毯子围在腰间,哆哆嗦嗦地有些茫然地往前走了几步——
不是吓得,而是因为……
“操,饿死了。”
昨天被抓着各种姿势来了一遍,除了幼小的心灵被强行打开了新的世界之外,阮向远最后是被累得睡得过去的,而丧心病狂的蠢主人居然就这样让他一觉睡到大天亮,顺便错过了晚餐时间和宵夜时间……
昨天还是平安夜。
阮向远顿觉十分悲愤,放眼整个绝翅馆,在这种日子里被饿得手软脚软低血压还被迫各种劳动摆出各种葩姿势的大概只有他一个人了。
低声咒骂一声,滴血的目光从那始终响着哗哗水声的浴室门上收回来——这一次,阮向远当然不可能再像当年一样老老实实地蹲在浴室门口吐着舌头等蠢主人出来投喂……黑发年轻人脖子僵硬地拧动,扫视了房间一圈,最后,他的目光停留在了茶几上的饼干盒上。
新的,未开封。
这一刻,阮向远觉得自己看见了上帝。
……
十分钟后,雷切推开了浴室的大门,男人红色的头发因为湿润变成了深沉的酒红色,而不像平日里在阳光下时那么耀眼,未擦干的水珠顺着完美的肌肉曲线一路下滑,就好像无心的诱惑似的一路划过肚脐最后流入令人遐想无限的内裤中。
雷切垂着眼,顺手拽过放在浴室边木架子上的洁白浴巾,无视了耳边嘎吱嘎吱的,仿佛牢房进了老鼠在偷粮的诡异声音。
红发男人低头,用浴巾擦着脑袋上低落的水珠,三秒之后,浴巾被他一把扔到脚边,终于在耳边那让人忍无可忍地、没完没了地“嘎吱咔兹”的咀嚼声中抬起投来。
一抬头,雷切就看见了下半身围着一块毯子,蹲在他的茶几之后抱着饼干盒狼吞虎咽的黑发年轻人,饼干碎屑掉在他的地毯上——自从某个毛绒生物消失在他的生活中之后,男人再也没有像是今天这样急迫地面临换地毯的危机……此时此刻,蹲在茶几后面的黑发年轻人手边拿着的是一块里面有葡萄干的曲,雷切记得,这个牌子的曲每一盒里面只有一块这个样式的曲。
是他比较喜欢的那种口味。
雷切的唇角抽了抽,张嘴正欲说些什么——却在这个时候,他看见始终没有抬头的黑发年轻人顿了顿,嘴角动了动仿佛嘀咕了几句什么,然后他仿佛万分嫌弃一般地,将那块雷切喜欢的曲扔回了饼干盒子里,抓起了另一块上面有巧克力的。
红发男人顿了顿,额角的青筋突突地跳:“干,你还真不客气……”
强忍下揍人的冲动,男人走到桌边,随手抓过玻璃杯倒了杯水,大步走到阮向远跟前,当男人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完全笼罩住后者,这货却头也不抬地,用含糊地声音说了声谢谢之后,接下来的话就开始异常欠揍——
“你居然跟我计较这些,老子昨天被你折腾得就剩下一口气了,早上爬起来吃你一口饼干你还指望我跪在浴室门口请示不成……水呢?水!哦水在这……没有果汁吗好可惜……”
雷切看着对方仰起头,咕噜咕噜地将自己倒的那杯水如同他说话的内容完全一致那么心安理得地仰头灌下去,当那杯水被阮向远喝了个底朝天之后,这货长喘一口粗气,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
在雷切仿佛听见脑袋里有什么东西啪地一声断掉的同时,黑发年轻人抬起头,他瞪着那双已经恢复了往日晶亮的黑色瞳眸,将手中的饼干盒举起来:“留给你的,圣诞快乐。”
雷切:“……”
阮向远自顾自地站起来,将饼干盒子塞进雷切手中,兜住围住下半身的毯子,从男人身边一晃而过冲浴室一路小跑,当他惊天动地地摔上雷切的浴室大门的时候,还不忘记大吼:“吃完之后记得把饼干盒子扔掉,免得招老鼠啊!”
硕鼠硕鼠,勿食我粮。
就这样,雷切看着自己牢房里目前可见的唯一一只硕鼠不经他同意,吃掉了他牢房里的粮食,然后再次不经过他的同意,这只硕鼠即将大摇大摆地使用他的浴缸。
红发男人低下头,麻木地看着手中被强行塞过来的饼干盒子,空空如也的饼干盒子在今天天亮之前还满满当当地塞满了新鲜的曲,如今,除了一盒子碎屑之外,饼干盒的中央,孤单地摆着一块只有他八分之一巴掌大小的曲。
曲的上面有葡萄干。
啊,那个小鬼在把饼干盒子塞过来的时候说了什么来着?
圣诞快乐。
“………………………………”
在这个美好的圣诞节清晨,作为人类的阮向远第一次送给他的蠢主人的礼物是一小块曲,雷切自己的曲——
万幸的是,这一块曲,好歹是雷切最喜欢的口味。
雷切放下饼干盒,在沙发上坐下来,捏起这一块小小的曲,把它掰开了揉碎了放进嘴里细细品味,还是平常的那个味道,饼干松软奶香味足够,夹杂的葡萄干酸甜肉厚数量刚刚好,却不知道,为什么异常地让人咬牙切齿。
慢吞吞地将最后一粒饼干碎屑吞咽进肚子里,坐在沙发上的红发男人微微眯起那双湛蓝的瞳眸,开始认真地思考怎么报复社会——
他的目光在牢房之中晃了一圈,在存放狗粮的柜子上恶意满满地停留了大概长达三分钟的时间,之后,当浴室里的那位欢快地哼起圣诞节大街小巷都会响起的欢乐颂时,男人这才慢吞吞地移开了目光。
这一次,他站了起来,毫不犹豫地走向了他的卧室——
阮向远走出浴室的时候,他探出脑袋往周围四处张望了下,直到确定雷切没有拿着一把菜刀蹲在浴室门口等着他,这才蹑手蹑脚地从浴室里走了出来,他慢吞吞地拽过放在衣架上很显然是留给他的衣服往身上套,男人高大的身形穿着刚刚好的衬衫套在他身上变成了跑龙套的大麻袋,当黑发年轻人满脸黑线地将袖子往上卷了三圈半的时候,他终于发现了哪里不对——
猛地抬起头来,对视上一双湛蓝的瞳眸。
完全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雷切,此时此刻正悄无声息地抱臂懒洋洋地依靠在门边,抽着烟,通过层层乳白色的烟雾,看着他。
阮向远呼吸一窒。
“见鬼了么?”雷切恢复了往日里那副狂霸拽傲然模样,就好像昨天那个逼着人说下流话的流氓死在了历史的洪河之中。
可不是见鬼了么。
阮向远下意识地点点头,在对方挑挑眉的时候,又屁滚尿流地疯狂摇头。
雷切啧了声,接着抬起手冲着阮向远招招手,就好像是叫自己的宠物似的,扔下一句“跟我来。”
阮向远老老实实地跟在雷切屁股后面,走进男人的卧室,却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下一秒,忽然被人扑倒在地,而后,不容他做出反应,男人手很快地一把抓起他的右脚脚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