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习习,当重新站在这条曾经无数次经过的巷口,竟觉得有些怅然若失。
说好了早上就要回的,结果没能抵住小郡王撒娇痴缠的本事,陪着用了朝食,还把通济街走了七八遍,又是约中秋赏月又是约年末看雪,最后还是车夫说再不走就要去送别人了,白无祁这才捧着装着那一尾生小鱼的水碗站在客栈门前,恋恋不舍地目送自己走了。
她也把风车带回来了。
虽然这个做工粗劣,颜色跳脱的东西似乎放家里哪处都不合适。不过也不打紧,左右眼下的薛府本就是傅家的宅子,不然一个四品闲官如何能在这条风水宝地的坊间有安身之处。赶明儿把匾额拆了一换,好好把宅子重新修葺一番,总能合衬。
如常往西角门去,结果远远儿的还没到跟前,眼见的仆从望见了,便高高喊了出来:“夫人——夫人回来了!”
傅明晞心里咯噔一声,知道一场大戏要开始了。
才到了门前,又是一伙儿人奔上来。丹枝在最前,将主子好生打量了一半,红着眼道:“夫人不是说当天去当天回么,迟了也罢,连个信儿也不带回来——那孟都督与您是姐妹,对旁人铁面无私,怎么问也叁缄其口。奴婢下人们着急也就罢了,大人也等了您一天一夜,到现在都没合眼呢!”
薛夫人摆摆手,将人都遣散了,只留了丹枝问:“叫你办的都做好了?”
丹枝面露不忍,却还是点了点头:“都办好了。家里的账目、库存都按时按类分册子一条条记过的。分起很方便,您的嫁妆是一码,薛大人的俸禄赏赐是一码,时令节庆的礼品是一码……样样都分拣出来了。还有些您二人的东西不知怎么理,但都记下了,等您回来分呢。”
“你忙你的去吧。叫他们该做什么做什么去,若是叫我抓到一个贴墙角偷听的,不管要赶出去,还要打板子罚!晓得么?”又把风车递给她,“这个拿去收好。”
“是。是——夫人,薛大人他……唉,奴婢不说了。您去瞧瞧吧。他在屋子里许久不曾出来了。”
如果说白无祁是一眼破开蒙昧的刀锋之美,那薛成和便是一匹寸寸惊心的绮丽好锦,当真是熬了一夜,眼下一圈乌青,情哀怜,手中扣着那枚她先前褪下的同心环,见她一来,不说话却先红了眼,即便知道这份哀愁不全是为了夫妻感情,也难免要为这美色动容。
不过也仅仅是一瞬,傅明晞冲他生疏地一颔首,与他隔着桌坐下了:“签了么?”
薛成和洇红了眼,泪悬在眼睫旁,那颗朱红色的泪痣愈发灼灼:“夫人,你我结发六年,日日相伴,夜夜不离,一直都是好的,怎地就想要和离了?若是因为那桃金娘,夫人实在是误会了——她不过是个花娘,我只与她说过几句话,小厮都在边上跟着。头一回时就连郡王也在,真真儿半分瓜葛也无。她自己长了腿想要来府上,我又怎么知道呢!”
他是真的一腔委屈,说着泪就往下流,“我这趟去得辛苦,想着回来只要叫夫人开心了,怎么也值得。又怕叫你等久了担心,路上都风月兼程。结果一回来——便叫我看见这个!你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也好,若只因为这场误会就想着要和离,我绝不同意。”
“那你说说,这几日是做什么去了。”傅明晞还是冷着脸,语气却比刚才和缓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