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淅沥沥的冬雨,从夜空坠落砸在黑色雨伞顶面,咚咚闷响。
大悲咒在殿内循环低沉叨念,棺材前香烛飘起几股气味浓烈的细烟。
与祭拜的棕垫直线相对,四周摆放白色花圈,几乎没有人声,如果你刻意忽略。
一墙相隔的休息室里,陈安仁被劝解休息一晚,他闭着眼小憩。
多天未眠的疲倦涌入四肢,再等几秒钟,他便会沉入梦境,如果没有那声呻吟。
他倏然睁开眼,精还处于迷糊状态,呻吟从门缝窜入,抵到耳朵里,略有一丝飘渺。
他坐起来撑着头想缓一缓,门外细微呻吟突然发出尖锐痛苦的挣扎声,很快又微弱下去,像是被人刻意的捂住。
陈安仁起身稍稍用了点力便打开了门,他隐隐猜到到可能是谁。
关节被捆绑得死紧,嘴里塞住看不出用途的脏黄棉布,还不停滴着未知液体,那张发白痉挛的脸,到底是因为被不停殴打而扭曲,还是别的什么,陈安仁不得而知。
还是第一次见到林旸这么狼狈,他像一张被数张手揉碎的废纸般弯曲背脊缩在透亮冰冷的地板,那些人用最原始的暴力在他身上发泄情绪,有人扯着他的头发猛撞膝盖,有人握着一把头冒红点的细香摁在脆弱的腹部。
陈安仁甚至觉得再走近两步就能听到肌肤被灸烤的嗤嗤声,眼前上演着一场大型的暴力美学。
棺木旁有一张医用病床平行紧靠,棺里棺外躺着的男女表情都很平静,是正常人无法感知的死寂。
“方骏。”他清了清沙哑的喉咙对着跪在棕垫上的人喊了一声:“你在做什么?”
方骏纹丝不动,任由身后的单方殴打持续进行,还有几小时,这一晚就要过去了,林旸的生命也将与推入焚烧炉的人一起终结于此地。
假如再不停手的话,林旸大概是撑不到陈蜀军的“良辰”,心脏狂躁跳动,滔天巨痛驱使着血液沸腾,器官们默契地在为油尽灯枯前再行使一次责任,大脑不住的回闪往事。
最多两小时,他就会因内脏破裂出血身亡。
陈安仁对林旸的认知非常微妙,在见到他第一眼时,男人间的敌意便从潜意识里迸发而出。
他一把推开失去理智的人群,向方骏强硬地指责:“够了!已经够了!”
再对林旸心感不爽,也不是他眼睁睁旁观死亡的借口。
方骏慢慢起身回过头凝视他:“你亲眼看到是谁开枪杀了干爹,以命偿命不是很公平?”
陈安仁蹲下身,试图解开勒紧林旸的绳子,尝试几次都无法解开,他叹了口气摇摇头:“出来混迟早要还的,他曾经对我们说过,总有这一天。不是林旸也会是其他人!”
“怎么可以讲出这种话。”方骏很不解:“难道从小到大干爹对你的感情,还比不过外人?”
“方骏。”陈安仁悲哀地注视那一起长大的兄弟,不知从何时开始,他们在分叉路口做出了不同的选择,背身远行:“若是一命还一命,爸爸他要死多少次,你能数得清吗?”
“你手下惨死的命也不止一条吧?”
“你以为杀了林旸,这事能简简单单的这样了结?”他冷笑一声:“林旸是被谁派到帮里的,你有告诉过在坐的叔叔伯伯们吗?”
他向着刚才出力最多的李诚笑了笑:“诚叔,身手不减当年,胆魄也涨了不少嘛,连警察都敢杀。”
李诚脸上血色顿时褪得干干净净,不可置信的望向方骏,希望他能出口否认。开玩笑,年轻时天不怕地不怕,杀人不过头点地。但人到了岁数,求的是安稳,他以为林旸不过是现在投靠陈谦的泛泛之辈,想着在他身上一报此前的耻辱,谁知道...
方骏没有解释,也不屑解释,他平静的由着陈安仁从某个小弟皮带中抽出长刀,割断束缚林旸的绳结。
就在陈安仁以为事已至此时,门外冲进一个人吼道:“来了好多条子,被我们暂时拦在门外,骏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