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他究竟有没听见,还是置若罔闻,徐闻已经滑开手机开始找购票软件。徐言终于说:“……我已经买好票了。”
自知理亏,她心里惴惴难安,不抬头看他也能察觉周身空气如同冰封,冷得牙酸。他不说话,她味如嚼蜡地又吃了几口,将嘴边的意面咬断,小声道:
“你生气了吗?”
徐闻难以置信地放下叉子,发出咣啷的清脆碰撞声。“徐言,这对你来说是这么难的一件事吗?”
她抿着唇,没有辩解。难,当然难,最不能迈的那一步都迈出去了。痴心恋人做得太久,演技也会变差。
“你一定要这么紧张?爸妈肯定也想看到我们关系好。”
徐言这时开始有一点生气。“什么关系好?你又不是不——”“好了好了。我不说了,都随你。”
徐闻烦躁地捏捏眉心。一提到家里她就仿佛炸了刺的刺猬,将自己蜷得紧紧。多说无益,再说就要吵起来。
两个人直到饭吃完,也没再有什么话。结账走出商圈的广场时,她两手牢牢缩在大衣口袋里,一眼即知是在赌气。
“喂,”他追上去,手伸出来摊在她面前,“手呢?”
“手什么手。”徐言嘟囔一句,“外面冷,不牵。”
“外面冷?”
突然一只手硬是钻进衣袋里,逮耗子似的抓住了她的。徐言挣不开,眼睛瞪他:“你干嘛?”
“不是冷吗,那就这样牵啊。”
徐言对他这样厚脸皮的求和方式经历得多了,练出一点免疫,手在同一个口袋牵着也能别开脸去不理他。他好气又好笑地,另一手去轻捏她花栗鼠一样的脸颊肉:“喂,明明就是你先莫名其妙发火的,怎么还成我的错了?”
她猛地站定了,“谁莫名其妙啊!”
“好好,你不莫名其妙,你是有理有据地发火。”
“你!你明知道——”她气结,“在这里是在这里,回家是回家!”
徐闻感觉到自己的胸腔仿佛被什么钝器击中,而且这东西同时击中了他们两人。广场上有大风刮过,周围的行人都收了收外衣的领口。两人都站着不动,徐言的眼睛被风吹得发酸,偃旗息鼓地垂着头,将他的手从自己衣袋拿出来,紧紧裹在掌心。
“言言,我们本来就是家人,以后也一直会是。你不用逼自己把这些——把这些分得那么清楚,你懂吗?”
“……可是好难。”
徐闻轻轻一叹。
“我知道。”
“你想先回去就先回吧,小事情。到时机票买了告诉我,以后的事——”以后的什么?他望着广场上灰白石砖,忽然懂她的草木皆兵。逃避可耻,但他们的哪一天不是逃避来的。前途茫茫,是全然的空白。
“对不起。”
她反这样对他说。
总是不能算得太清楚,糊弄着才能过下去。
“有什么好对不起的。”
他伸手要抱她,她就闷闷地将脸埋在他胸口,手臂圈住他腰身,仿佛依偎一棵树。为什么时常觉得,是她依赖他更多呢?他比她勇敢,比她坦然,比她坚定……
“闻闻,你对我很重要。”她在心里复写这一句。
他笑了。
“那当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