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到府邸时余晖还未全落下。
沉家原先也是大户人家,先头承了爵位,可降等承袭,后头的人也不知上进,转叁代就没落了。
到了沉均这代,大哥得了隆昌伯的头衔,沉均自忖不是读书的料,也不用袭爵,十多岁就莽莽撞撞地留书一封离家了。
先是跟着商队游历,几年后渐渐摸出了门道,做起南北往来的生意,到了及冠年纪相中了柳家的大姑娘,给自己做了主,几年回一次家,头一件事就是知会老太太给自己下定。沉老夫人气得要打人,沉均索性分了家,自个儿搬到朱雀街外的两条街道开了府。
沉均成亲后也和夫人好一阵蜜里调油,走商队都要一道儿。柳芷清不矫情,虽然原先也是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大抵大娘子更能担事,跟着丈夫行商也做了不少实事。
直到蜜里调油火候太过,没多久就调出了身孕。沉二爷为了照顾夫人,此时手里也有了些资产,将商队做成商行,才稳定了下来。
沉均很有些生财的头脑,近年来渐渐成了有些脸面的富户,自家弟兄有时也不得不仰仗着他的钱财帮衬仕途。
沉均爱重妻子,见识了生产的凶险,也不敢再生,只有一个独女玉蝉,视若掌上明珠。
大抵是太过爱重,一不小心养成了无法无天的性子。
嗯……玉婵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盯着紧闭的大门,觉得这不能是掌上明珠的待遇。
大门口的灯还没点上呢,还能到人家府上做客的时候,怎么就落了锁?
玉婵要将大门盯出洞来似的,眼睛酸胀起来,没想到倒真被她盯出了动静,门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没一会儿大门开了半道,请出一位妇人,玉盘脸,带笑眼,不正是自己的亲亲好舅母吗?
“大舅母!”玉婵倏忽跳下马车,凑到妇人身前,“您怎么来啦?”
“哎呦,”柳大夫人吓得拍了拍心口,看清来人,亲昵地拍了一把,“小冤家诶,吓死个人。”
“呃……”玉婵被拍得差点没吐出一口老血,许久不见,大舅母还是这么生猛。
“听说你娘风寒咳嗽断不了根,我来看看,顺便带了些药材。”完成了使命,柳大夫人心情颇好。
柳柳芷清出身医药世家,柳家大爷继承了祖传药铺,也潜心钻研过医药,年轻时走街串巷给人瞧病,得了个“六窍大夫”的称号。
为何?因为一窍不通啊。
所幸生了个儿子,侄儿肖姑,倒还扶得起,小小年纪就被迫承担起家业重担。
柳大夫人终于反应过来关心外甥女:“听说你今日出门,自己做了一回主?”
“啊,嗯。”玉婵喏喏,不敢多说。
“你娘高兴坏啦,听到你的消息,原本病恹恹的,我出来那会儿都能下地了。”柳大夫人笑得像个不怀好意的弥勒佛。
玉婵两股战战,自己把娘亲的身子都气好了,怕不是回光返照?
“那我也不久留了,”柳大夫人情深义重地拍拍她的手,“保重。”
“……保重?”
送走了大舅母,玉婵回过,大门早已被重新关上。
娘亲啊,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玉婵深吸一口气,给李有使了个眼。
李有意会,快步走到侧门查探,回来不辱使命:“娘子,侧门也落了锁。”
天要亡我啊。
“不过……”玉婵心焦,嫌他说话大喘气,却无他法,“还有个狗洞没堵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