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妖从花、草、树木变的,有的妖是从虎、狼、蛇、狐变的……有的妖因痴而生,有的妖因恨而生……”
街道上的人群熙攘,清爽的风掠过酒楼的飞檐反宇,吹散集市摊贩殷切的吆喝和烟花地浓郁的香气。鸟雀衔走细碎的枝桠做巢,扑棱着翅膀时掉下一片羽毛,飘飘然落到了一个扎着两个小羊角的小男孩头上。
他并没有注意到那一片飘落的羽毛,仍然聚精会地听着眼前人挥手比划的描述,他身边的几个小孩子也托着腮津津有味地听着,脸色中带着小心翼翼的好和害怕。
那名男子长得浓眉大眼,笑起来自带一股脸朝黄土背朝天的憨厚之感,这种相貌让人很难怀疑他话的真实性。
一个圆脸的小男孩攥着衣角,眨巴眼睛,微不可察地咽了口水,试探地问那名长相憨厚的男子:
“那……做坏事就会被妖怪吃掉吗?”
那个男子微微一笑,露出与黝黑肤色反差极大的牙齿,在阳光下反射出一点璀璨的光芒,他伸出左手的食指摇了摇,秘兮兮地低声说道:
“你要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妖怪就会在晚上的时候——吃掉你的肉,喝光你的血!”
那个小男孩瞬间瞪大了眼睛,他蹬蹬地倒退了几小步,头上洁白的鸟羽因为他的动作掉了下来,被他不小心踩了上去,变成了一根灰扑扑的羽毛。
他的声音中带着哭腔,颤颤巍巍地想要求助他,小眼紧张地四处乱瞟,唯恐光天化日之下跳出个张牙舞爪的妖怪。
“我……呜呜呜……就偷吃了隔壁刘大娘的一个柿子,而且是掉在了我家院子里面的。”
“妖怪不要来吃我……呜呜呜呜呜呜……我错了,再也不敢了……”
小孩子越说越害怕,抬起胖乎乎的小手就在抹脸上滚落下来的金豆豆,其他的小孩子见此不仅不安慰,还纷纷起哄。
“赵小令,撒谎精!”
“今晚妖怪来你家吃掉你!”
“贪吃鬼!”
“沉家的人都被妖怪吸光了血~”
那个男子看见小孩子嚎啕大哭不仅没有惊慌,甚至还嘿嘿地裂开嘴笑了起来,他经质地拍着手,眯着眼睛似乎享受着那个小孩未知的恐惧和无助。
在不远处和摊贩讨价还价的妇女敏锐地听见了自家孩子的哭声,果断地放弃了眼看胜利在握的价格拉锯战,急匆匆地赶到小孩子的身边。
“令儿,你怎么又哭了?是不是别人欺负你了?”那名妇女插着腰,颇具威势地扫视了一番,那些小孩见到她便笑嘻嘻地一哄而散,同时还不忘龇牙咧嘴地做个鬼脸。
“娘亲,我不要被妖怪吃掉,我再也不偷吃柿子了……呜呜呜呜……”
打着哭嗝的小孩抽抽噎噎地述说着心底的委屈,他拉着自己娘亲的手,这双温热的带着薄薄的茧子的手驱散了不少他心中的恐惧。
那脸色红润的妇人眉头皱起,总算从他断断续续的话语中了解出了事情的始末,她恨铁不成钢地伸出食指戳了戳小孩光洁的额头,嘴中念叨着:“净听这个疯子瞎编的胡话,罚你今天写十张大字,写不完不准吃晚饭!”
小孩眼泪汪汪地捂着红了一片的额头,那妇人还不解气,看着坐在地上笑得傻兮兮的始作俑者,啐了一口唾沫,恶狠狠地瞪着他骂道:
“你这傻子,再让我听到你瞎编些胡话诋毁沉大善人,我就让大家将你赶出寨青城。”
他似乎听不懂这人的话,对妇人的话毫无反应,只是愣愣地看着不远处的地面。
他迅速地冲到妇人的脚下,吓得那妇人尖叫了一声,牵着小孩的手倒退了几大步,护着身后的孩子警惕地看着他。
那男子并没有分眼给他俩,他双手在腰间使劲地擦拭了一番,生怕手上带着什么脏污似的,紧接着他像是呵护至宝般小心翼翼地捡起地上被踩得脏兮兮的羽毛,试图抚平了凌乱的羽枝。
他看着掌心小小的正羽,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略带浑浊的眼中倏然滚下一串热泪来。
往日门庭若市的朱门大户冷冷清清,没有半点人气,似乎连向来喧嚣吵闹的鸟雀儿也心照不宣地避开了此处,停歇在别的树上。
白发少年站在微微蒙上一层灰尘的青石板上,抬头看向悬于宅门的沉府牌匾,龙飞凤舞的书法笔力遒劲,带着一股铮铮铁骨的傲气来,这是曾经那位英年早逝的老祖宗沉旭的手笔。
以匾研史,可以佐旺;以匾研涛,可得涛眼;以匾学书,可得笔髓。
沉旭的墨宝,观其力而不失,身姿展而不夸,笔迹流水行云。
修为越是臻于天人之境的修仙者,举手投足间都会沾染着几分天道法则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