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前想自由,可是她从没想过要他死,纵使他曾经让她死。
思墨呆呆看着荒芜肃杀的村庄,夜里的水雾开始散去,黎明要来了。
黎明的荒村寂静,连鸟兽之声都无。
“我要走了。”沉默良久,思墨慢慢站起身,她看着他,眼冰冷,“我不会给你殓尸。”
她慢慢挪动着往前走,他杀过她,虐待过她,在她以为被他爱着保护着的时候还是舍弃了她,她不欠他的。
陆惟生转动眼珠看着她模糊在朝阳中的身影,心脏犹如被车轮倾轧,钝器研磨。
远处一阵喧哗,竟是几个骑兵!思墨不知他们怎会又出现,只能艰难地往旁边的屋子挪,可哪儿抵得过马儿的速度。
几个骑兵团团围住她,“哟,居然还有只漏网之鱼。”
“还是个娘儿们!”
“反正队长不在,不如我们……”
“嘿嘿,你小子,净想这事儿!”
“给大哥先,大哥先!”
思墨被兵痞轮的时候,脑子是空白的,空白的脑海里突兀地出现了一双眼睛,漆黑的眸子,照不进一丝光亮。
等她从那双眼睛的漩涡里爬出来的时候,刚刚还在她身上动的男人已经死透了,她转脸看到他,他浑身是血,身后是一条拖行的血迹,他手边绕着几条蛇,丝丝地吐信。他撑起身子靠坐在枯树干上,看着她,又像是透过她什么都没看。
那双漆黑的眸子,照不进一丝光亮,此刻却落入初生的朝阳,像是终于被点亮,散发着令人心醉的采。
张越跟着父母从城里避难,途径一小村庄,看到一个裸体的女人抱着具男人的尸体笑了哭,哭了笑,哭哭笑笑,状若疯癫,而他们身边,围绕着好多黑白相间的蛇,因为情景太过惊悚,让幼小的他记了一辈子。
后来乱世过去,他携子回故土,又途径那个小村庄,坐在村口喝茶的时候听人们说起这村里的一个老妇人,说是喜欢自拔指甲供奉蛇,只祈望能与夫君再见一面,说得玄乎,也不知是真是假,只是他突然想起儿时看到的那一幕,也不知是不是那个女人。
每当旭日初升的时候,她就会想起他,那双漆黑的眸子里落入争斗的火焰,熠熠生辉。
她从前总想逃离他,可她终究逃不了他。
她说不会给他敛尸,却守着他的坟茔过了六十年,连死,也死在他坟头。
她恨他虐待她,却在他死后自己拔下了指甲祭奠他。
她怨他让她沦陷在他的细心呵护里,却在生死关头置她于不顾,这些年她把那天的情形反复掰碎了回想,终是明白,他所做的一切,只是想让她活下去罢了。
她不知道他如何在濒死的状态下挪动过来救她的,也不知道他看到她被轮奸的时候心里怎么想,她只知道,他死的时候,肯定很恨她。
因为她欺骗了他。
她是个骗子,一切温柔讨好,不过是想逃离他,想活下去,想自由。
而今她终于逃离他,终于活下去,终于自由。
却觉得心口缺掉了一大块,有什么东西跟着他一同死去了。
为什么她会这般的痛苦,以至于唯有拔下指甲时,那种熟悉窒息的痛,好似弥补,好似还债。
她终于承认,她还是被他所困。从前是身,如今是心。
陆惟生……其实……我好想你。
这世间所获的温情和爱,皆源自你。
如果,能再一次和你相遇,我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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