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太太是在一楼的花圃处看见这位黄珍珠的,盛夏时节,借着教室的灯光和路灯,一双倨傲自矜的眼上下打量她。
长得是漂亮,村里出来的皮肤也不黑,气质比起骆荷钝了些,不似她那般盛气凌人、张牙舞爪的,别有一番温婉、清纯的特质在,尤其那双眼,蛊人妩媚的锋芒,睇人时却是含情脉脉的,看起来是个好说话的姑娘。
报名那日,黄珍珠在学校对面的小店买水买雪糕时,往哥哥的办公室打了个通电话,幸得他在,把能收留她的人和地址都告诉她了。
黄栋梁原说开学那日他来接她,陪她去海南,但是被黄珍珠拒绝了:“他不知我已经联系上你了,我一人能照顾好自己的,哥。”
黄栋梁这时也知道了这个‘他’是谁,说周太太想见她一面,聊聊孩子的事。
听得黄珍珠心里一动,心想脱逃的路费有着落了,让哥哥转告周太太:“让她开学那日,来夜大找我。”
于是便有了今夜的见面。
周太太的想法明确,若是周明真找了乡下妹,一世人都被圈子里嘲,抬不头来的,黄珍珠想离开她儿子,她求之不得。但是离开可以,这孩子得留下。
“生下来做个dn鉴定,真是周明的孩子我来养。我和省厅相熟,届时保你哥连升叁级。”周太太晓之以情:“你也知道你哥为你付出了这么多,是时候轮到你了。”
儿子拿拉她哥下地做威逼,母亲拿捧她哥上天来利诱,果真是一家人。
周太太的提议让黄珍珠有些动摇,但也知她眼中精光太甚,与虎谋皮的下场不会好到哪里去,四两拨千斤地夺回主动权,泫极欲泣:“周太,我想走但是他说只要我走,就不让我哥嫂好过……”
周太太一心想黄珍珠走,怎么会容许她因为这事止步,应了下来保哥嫂无事,还想提生仔让黄栋梁升官的事,就被黄珍珠打断:“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周太太见她不接茬,诶诶诶了几声:“你不是说缺路费吗?我拿给你。”说着,复又提起生仔的事:“你多吃点营养品,届时才不会受苦。”
周太太打开手袋往里掏,小心翼翼避开里头的一大沓钞票,只拿了一小部分塞到黄珍珠手里,她自己倒不好意思起来:“来得急,没给你准备那么多钱。”
黄珍珠摸着这厚度一千块钱左右,心想周太太答应了要包她的路费、生活费,这也太少了些……
周太太这时福至心灵,面露为难时从自己的手指上利落地往下一抻,抻下一枚翡翠金戒指往她手里塞:“这戒指卖了能换些钱,今日是我考虑不周了,你安心走吧。”
一声下课铃响,教室走廊顿时人声鼎沸,临到九点,黄珍珠无暇细想,把钱和戒指往包里一塞,向周太太道了声谢便顺着人流往校外走,混在人群里生怕外边等她下课的司机发现。
周太太还是第一次来夜大这种地方,左右欣赏一番后才踏出校园,手袋里她原给黄珍珠预了五六千块,看出了黄珍珠不愿生这个孩子,于是临到给出去时,反悔只给了一千块。
要知道,她的那枚戒指可不好拿,想到这,周太太的眼里闪过一丝冷厉……
这时的银湖客运站,坐上去广西梧州大巴的黄珍珠,心跳如擂鼓,急促的鼓点咚咚咚作响,她的耳膜好似和心脏一起狂欢,她看着目的地是海南万宁的纸条,前途未卜,尚不知有找不到她而暴怒发作的狼,还有躲在暗处等着致命一击的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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