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清理了多久,头发已经完全被打湿,但好在那些油腻的菜汤和油渍也清洗干净了。只是衣服上飘散的味道,挥之不去。
她用卷纸擦了擦滴着水的发丝,用去了大半卷纸。准备回到教室上课的时候,裤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有些纳闷的掏出手机,平时基本上没人会给她打电话的。看着屏幕上的来电号码,是一个座机。
她疑惑的接通后,不过半分钟,季清恬就猛的冲出厕所。脚下的路都变得虚无缥缈,她一刻都不敢停下的奔跑着。
眼前模糊一片,泪氤氲在眼眶内。她大步大步的狂奔,全然没发现前面的人。横冲直撞的撞过去,力道反弹回了自己身上,直接把自己撞倒在地。
温子越不耐烦的拧着眉,刚要说些什么。低头一看,居然是季清恬。
课程太无趣,他是出来抽根烟的。刚抽完准备回去,这就被季清恬撞了个正着。他仔细观察了下,季清恬的情绪明显不对。
还有衣服上的污渍,和湿淋淋的头发。“你没事吧?你头发怎么了?”
季清恬抬头一看,又是温子越。但此时此刻,她如同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
她跌倒在地,手臂刚好只能够得到温子越的小腿。她揪住温子越的裤子,低声下气的恳求着说道“你…你有没有钱,借我钱…借我”
杂乱无章的措辞,让温子越有些担忧。他中午没在食堂,当然也不知道食堂上演的“校园暴力”。
他伸手一拉,使了使力,把季清恬拉了起来。“发生什么了,你怎么搞成这样的?”
虽然温子越真的没必要帮她,但她觉得温子越不是那么坏的人,现在情况紧急,她只能求他帮忙。
“我现在没时间和你解释…我求你借我点钱,求你了…我有急用…求你帮我这个忙!”
她的脑子如同浆糊一般混乱,上一秒说出来的话,下一秒就记不清楚。眼泪也不知是何时掉下来的,一滴一滴不停的滑落。
“我加你微信,转账给你吧。”温子越看得出事态紧急,也没多犹豫,边掏出手机边说。
季清恬愣了一下,又学着温子越的动作,解锁了手里的手机。试了几次,指尖都触不稳微信这个APP,手抖的就快拿不稳手机。
“我来吧。”温子越夺过她的手机,把她的微信打开,在自己的微信添加好友里输入了季清恬的微信号,加上好友之后,又操作通过好友。
“你需要多少?”温子越又问她。
“两万…两万吧。”
温子越转了五万给她,附和道“不够的话,再联系我。”随后把她的手机还给了她,季清恬接过自己的手机,连续说了七八个谢谢。
“我一定会还的,一定会还你的。”
拦车来到医院的时候,季清恬已经忘记了双腿该如何走路,她只是麻木的重复着一个动作。刚刚的电话,是医院护士站的护士打来的。
电话里,护士对她说,她的奶奶突发严重心衰,抢救无效,已经…已经……她不信,她绝对不相信,奶奶会离开她。
来到cu病房前,护士和医生站在病房门口,好似就在等待着她的到来。
医生和护士说的话,季清恬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她走进cu病房,奶奶是刚断气不久的,不久前活跃的生命,在此刻彻底的变成了一具尸体。
季清恬走到奶奶的床边,看着骨瘦如柴的奶奶。病床上那张瘦骨嶙峋的脸,成了她一生的噩梦。奶奶,是被她活活气死的…
哀莫大于心死,悲莫过于无声。她还没来得及跟奶奶解释这一切,奶奶就离开了人世。
她站定在病床前,一言不发,一动不动。护士进来劝她节哀,医生也说了些同样的说辞。病人既然已经去世,那遗体也需要处理。
医护人员在这方面比较有经验,遗体被推至医院的太平间冻存。护士带着季清恬,找医生开具了奶奶的死亡证明。
剩下的后事,都需要季清恬一个人办理了。
可她怎么会有这方面的经验?还好有殡仪馆一条龙服务,她查询到了当地最好的殡仪馆,选择了最贵的一条龙服务。
眼泪一直都没停过,奶奶的遗体被推入火化炉的时候,是季清恬最崩溃的一刻。她放声大哭,直至嗓子哭到沙哑,喉咙处冒出淡淡的血腥味。
殡仪馆的工作人员,把奶奶的骨灰盒交到季清恬的手里。她捧着奶奶的骨灰盒,都还不相信奶奶真的已经离开她了。
一条龙服务包括骨灰入葬,但季清恬拒绝了奶奶的骨灰入葬。她付了钱一条龙服务的钱,把骨灰盒小心翼翼的抱回家。
“奶奶,我才不会让你躺在冰冷的墓地,你不能离开我啊…你说,你让恬恬怎么活啊?”
季清恬脸贴着骨灰盒,柔柔的蹭了蹭。就如同曾经对着奶奶撒娇一般,语气还夹杂着一些任性。
她把奶奶的骨灰盒摆在客厅的小桌子上面,跪在地板上注视着骨灰盒。“奶奶,我跟你说啊…那些事都不是别人说的那样子的。”
“你是不是也信了他们的话?奶奶,别生气,恬恬一直都是乖孩子,是好孩子的,你是知道的啊…”
“在跟我说说话吧奶奶,我还会考很多很多满分的,也会考很多很多第一名的…”
“奶奶,你应我一下好不好?我饿了,我想吃你做的饭菜了,好香,那是我这辈子最爱吃的…”
“你不能丢下我啊…恬恬没有爸爸,没有妈妈,恬恬只有你了,你怎么也狠心扔下恬恬啊…”
可不论她怎么喊叫,奶奶都再也不会回应她了。她满心的遗憾,再也无法被安置。如果奶奶能听到她的解释就好了,就不会“含恨而终”了。
季清恬还没来得及孝敬奶奶,就失去了全世界。从此以后,她再也过不了团圆的节日。到她死为止,她就只能孤身一人,孤零零的活在这个肮脏的世界上。
心底的悲凉愈渐被无名的恨意所吞噬,她发狠的揪扯着自己的头发,发觉痛感竟然可以遣散内心的伤痛。
她不停的扯着头发,直到头发大几根大几根的脱落,头皮已经泛红,但她却全然感觉不到疼痛。
她没有家,没有亲人,没有爱。只剩一间冰冷的房子,陪伴着她。
“老天爷,你怎么能这么对我?你不能这么对我!”她对着天花板愤怒的咆哮,时而哭时而笑,像极了精病患者。
季清恬知道,以后她的死活,再也没人在乎了。全世界有那么多温馨美满的家庭,可降临到她身上的,却是残次不齐的。
好在悲天悯人,给她留下了珍爱疼惜她的奶奶,现在也无情的剥夺了。她一遍遍不停的问自己,自己还有什么,还有什么?
命运对她不公,可她还是在努力的活着。她没有放弃,没有泄气,全都是因为,她有她要守护的人,那个人就是她的奶奶。
冰凉的手背压在眼眶上,是滚烫的热度。眼睛已经哭到干涩疼痛,肿的像刚割完双眼皮的恢复期。她感觉到自己,也在濒死的状态下了。
用尽最后的一丝力气,撑起自己的身体。缓慢的走向墙角,不停的用头撞击着坚硬的墙壁,一下…两下…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