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白的阳光被四四方方的门框限制其中,俩兄妹无所顾忌地朝光明处奔去,仿佛要用尽全力逃离某个牢笼。
于此同时,郑荃游手好闲晃到了施工地,在门口和乔维桑擦肩而过。
他差点躲避不及,转身一看,乔维桑拉开车门,把乔榕塞了进去,自己转到另一边上车,司机很快发动离开。
他听过乔维桑其人,不知道他长什么样,此刻见到了,还以为是乔榕的男朋友,不禁“啧”了一声,打算借此取笑朋友。
然而进去之后,他发现贺轶一动不动的看着门口,眼有些空茫,除此之外,仿佛还冒出了些阴森森的怨气。
郑荃立刻打消了开玩笑的想法。
没等他走到近处,贺轶便收回刚才的失,心无旁骛地继续做自己的事情,偶尔和几个拿着文件的陌生人对话,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车内,乔维桑对司机报了串英文地址,靠在椅背上闭眼休憩。
地址不是乔榕的住处,而且在乔榕的印象里,这个地方应该离她住的地方很远。
她解下安全帽抱在怀中,眼尾余光里,哥哥的侧影沉默而坚实,日益深刻的轮廓渡上了一层蜜色,头发剃短了些,看着成熟不失清爽。
他的状态可以说是相当不错,乔榕却隐约觉得不安,短短几分钟内,她的心情犹如坐过山车。
从初见的惊喜,到被叫名字的惊愕,再到被带走的雀跃,如今陷入一片刻意为之的安静,她觉得好像被人往衣领里塞了几颗冰块,凉到心慌,浑身都不自在。
乔榕抓着安全帽上的卡扣,用力掐了几下,然后看着自己这边的窗外,往乔维桑那里挪了几步。
她的手在座椅上乱摸,很快就抓到了乔维桑的指尖。
下一秒,乔维桑把手收了回去。
乔榕:“”
她还没想好是继续行动或是开口说话,乔维桑不大友好的声音突然在车厢内响起。
“舍不得?”
乔榕好一会儿才弄明白他的意思,她看着乔维桑低垂的眼,匆忙摇了摇头。
乔维桑追问道:“那为什么一直往后看?”
迟钝如乔榕,这下也闻到了醋味。
她连忙瞅了眼司机,小声说:“我明明在看风景”
乔维桑没有情绪地提醒道:“他听不懂。”
乔榕顿时坐得端正,扭头盯着她哥:“从现在开始,我看着你。”
乔维桑抿了抿唇角,似乎被肉麻到了。
“你说的出差,就是整天和你口中那位五毒俱全的前男友待在一起?”
乔榕不假思索地说:“我们现在是普通同事,而且这是短期任务,和出差差不多——”
乔维桑倏地露出一抹笑,抬手阻止她说下去。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谎的时候语速最快?”他倾斜了身体,垂眼盯着她的黑眸,“是不是有谁逼迫你来的?让我猜猜,是贺轶?贺轶的家人?或者,难道是爸?”
乔榕抿着嘴不答言。
“榕榕,你是不是觉得你哥很没用?”
乔维桑说话时一直在笑,但是乔榕听得出那是由怒意催生出的笑容,比冷漠更可怕。
她稳住心,说:“我从没这样想过。”
乔维桑和她对视着,一字一句道:“不这样想就好,我根本不需要你去做这种没有任何意义的事情。”
乔榕可以无视他的态度,不过乔维桑的评判倒是真切地把她伤到了。
他说这是没有任何意义的事情。
可是天知道,她在接到爸爸的电话之后,拿出了多大的决心才敢前往京都,压抑着厌恶,在曾经伤害过她的人身边待着,事事都要揣测人家的眼色。
乔榕憋闷地头疼,干脆假装没听到,把脑袋低下来玩手指。
乔维桑没料到她是这么个反应,讽刺道:“难道你就是为了贺轶才来?之前说的那些话,给我发的消息,都是你暗度陈仓的手段吗?”
他的语气任谁都听得出是气急了,乔榕一愣,抬起头:“不是的,我”
话没说完,乔维桑捏住她的脸颊肉,低头吻上了她。
震惊过后,乔榕能感觉到这个吻不复以往的旖旎,哥哥克制着自己的感情,饶是这样,他还是太用力,好几次蹭过她的牙,又收了回去,不愿更进一步。
他的退缩让乔榕心生不安,她主动把自己的唇舌送过去,乔维桑偏偏在此刻松了手。
他靠回椅背,胸口上下起伏着,手臂搭在座椅上沿,眼清冽冷淡。
“那你就不要擅作主张。”
一小时后,乔榕被乔维桑带到了一座西洋风格混搭和风的小庄园。
接近傍晚,庭院里的树木绿得发黑,散发着清润的潮气,时不时冒出几位穿着侍者服饰的男男女女,手里捧着各式精致盘碟轻声经过。
乔维桑一下车,就有人躬身过来接引,乔榕看着眼前装饰讲究的建筑,想要逃回车里,司机却快一步锁住车门,开走了。
“”
人生地不熟,乔榕只好捏着自己的裤缝线,脑袋空空的跟着他哥走。
进入室内的一瞬间,她闻到一阵非常淡雅的檀香。
香味很纯粹,有烟熏的气息,乔榕想起磬山的古老画坊,以及那些独自上山的凉爽清晨,慢慢静了下来。
刚才在车上,乔维桑说完那句警告她的话之后,就再也没出声,也不说要去哪儿,现在看来,大概是他今晚有应酬,顺手把她给牵了过来。
眼前的会客厅面积宽阔,已经聚集了数十人。大概是私人聚会,穿着相当随意,各自轻松的说笑着,乔维桑才露面,那些人像是看见香饽饽一样靠拢过来和他寒暄,而乔维桑镇定如话家常,气质冷淡中透露强势,举手投足间总能轻易让人信服。
乔榕待在原地远远瞧着她哥,忽然也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有点太过迷信乔海合的说法。
可是这些年来,她没参与过哥哥的事业,她无法确定公司的实际情况到底如何,是否具有足够的实力应对那些老牌企业带来的压力。
她叹了口气,乔维桑正于此刻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没多久,乔维桑被一位陌生的年长男士请到了客厅角落的隔间,两人相对落座。
乔榕观望了一会,旁边有人开始打量她,伴以窃窃私语,无非是在议论她的穿着和身份。
她有点无地自容,想退到外面去,刚转身却迎面传来一声热情的招呼。
“你好!”
说话那人是一位外表年纪和付佩华相似的高个女人,五官有着混血特征。
乔榕不太肯定地说:“你好?”
高个女人朝乔维桑的方向指了指,说:“那边是你哥哥,他旁边,是我丈夫。”
乔榕面露惊讶,对方笑了笑:“我认识你哥哥,还和他聊过你。”
她把乔榕带到人少的地方坐下,一边说起集会那天的事情。
从别人口中转述出来的话,听起来多了一丝风趣,可是压在乔榕心底的愧疚却愈发深刻,让她坐立难安。
“忘了自我介绍,我和我丈夫是你哥哥未来的合作伙伴,你叫我裕子就好。”她打量着乔榕,笑着说,“你哥哥小心思真多,我说不用穿得太正式,他竟然让你穿着工服就来,难道是怕你打扮得太漂亮,让人看上了?”
乔榕尴尬地笑笑,掩饰般看向落地窗外。
未到晚秋,槭树仍是绿色,手掌似的叶片被地灯照成透明,脉络清晰如同血管。
裕子说:“我们不能让他得逞。”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