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齐遥的讲述,阿喀巴纳陷入了沉思。于情于理,齐遥和萧憬衡都做得没有错,但当下他也不好帮任何一方说话,只能默默陪在齐遥身边,顺着她的视线看到脚下的贝城,烧城的准备工作已经到后期阶段,士兵们守着城外一架架水车严阵以待。
萧憬衡让星官推演出风向,确定了在后半夜烧城,那时候风把烟雾往荒漠里吹,不危及到贝城下面的城镇。今天是齐遥轮休,所以一整天齐遥没事情做,坐在山坡上看着贝城,阿喀巴纳就这么陪着齐遥一直坐到深夜,中途回去营地拿了两份食物给齐遥都被拒绝。齐遥只是偶尔喝点水,其他时间都保持着抱膝的姿势,看着脚下的贝城什么都不想。
正如星官的推断,后半夜风向果然变了。沙漠昼夜温差大,夜里的风很凉,隔着面罩和穿着厚厚的油布衣都能感觉到身上、脸上刮得生痛。萧憬衡抬起头环视了一圈,都没有看到齐遥的身影,已经两天了,他都没有看到齐遥,想必她是在生气了吧。
齐遥也的确是有意避开萧憬衡,但绝不是因为生他的气,齐遥拎得清,萧憬衡不让她去救那对兄妹于理是对的,但心里还是别扭着,所以干脆就不去面对他。萧憬衡不知道,以为齐遥又在逃避着他,内心深处的偏执快让他要疯掉,他想如果能把齐遥绑在身边该多好,甚至打断她的腿让她哪都不能去,只能待在他身边。
萧憬衡甩甩头,把一些有的没的念头甩走,现在不是想这些事情的时候。抬起头看着高大的城门,城门和城墙都抹上了厚厚一层木骨泥阻止城内的火蔓延出来,加上贝城里一点光亮都没有,整座城黑漆漆的像地狱的入口。
“点火”萧憬衡一声令下,在城外围绕着整座城排成一个个阵列的士兵举起弓箭,一支支箭头包着油包簇着火的箭像流星雨一样划破墨蓝的大漠夜空,钉进城里,点燃了火油,贝城就像一朵巨大的烟花,绚烂地炸开后,熊熊燃烧起来。
齐遥看着橙红的火光,忽而想起阿母被乱棍打死的那个晚上,她跪在白晚玥的院子里求萧憬衡放过他们,萧憬衡只是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就转身离开。那晚的院子,那些仆人们手上拿着火把,把整个院子照的犹如白昼,也像极了眼前的贝城。
萧憬衡还是一如既往的狠心啊。齐遥脑海里忽然就冒出了这个想法。
贝城这场火足足烧了4个时辰。烧到天色大亮,远远看到有骆驼商队在走动,萧憬衡令轮班的士兵开始用投石机把用薄薄油布包裹成的水包投进城内。一宿没睡,加上吹了一晚上的风,萧憬衡感觉头有点重,但还是强打精安排轮值工作后,才回去营地找齐遥。正想撩开齐遥的帐子时,阿喀巴纳从里面出来,看到萧憬衡愣了一秒便就恢复了色:
“小娆娆还没起来,过一会我再来喊她,萧王爷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你怎么会在这里?”
阿喀巴纳感受到萧憬衡身上滋滋往外冒的杀气,也不慌,淡淡地回应:
“昨天小娆娆吹了一天的风,半夜的时候有点发热我就带她回来休息,今天上午担心她所以就过来看看,王爷放心,我已经喂她喝下药了。”
萧憬衡黑着脸,正想进去却被阿喀巴纳拦住,
“王爷你忙了一宿,赶快回去歇息吧,你倒下了可就麻烦了,我会好好照顾小娆娆的”
萧憬衡冷笑一声:
“本王轮不到你来提醒,倒是郡王你为什么还在这里?西伽人民可都在等着你手上的药方呢”
“我代表西伽人民感谢萧王爷的恩赐,感谢王爷的记挂,药方我已经命亲信来拿送回西伽配药了,等小娆娆处理好这边的事情后,我自然带着她一起离开。”
萧憬衡听到阿喀巴纳要带走齐遥,眯了眯一双丹凤眼,像毒蛇一样盯着阿喀巴纳:
“轮不着郡王你担心,齐遥我会好好照顾她的,郡王还是先顾好自己吧,我听说你的叔叔趁着西伽一片乱蠢蠢欲动呢。”
阿喀巴纳咂了一下舌,轻轻笑了一下,走近萧憬衡压低声音说:
“怎么?萧王爷这么有自信齐遥会跟你过一生?看来她还不知道是你一手策划了让她阿母帮您顶罪的事情呢,对吧,侄女婿。”
萧憬衡下意识地抬起眼看了阿喀巴纳身后的营帐,表面上还是不动如山,也不打算搭阿喀巴纳的话,强行进入营帐内。
只见齐遥背对着帐门,蜷缩在床上裹着被子紧紧闭着眼陷入沉睡。床头还放着一个空碗,残留着一点药汤。营帐内的物品放得有点乱,另外一张榻上堆着衣服,很有齐遥的风格,长大了还是那么毛躁不爱收拾东西。萧憬衡坐在齐遥床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营帐内点着火盆温度高,身体暖下来后感觉头晕的感觉更重了,萧憬衡伸出手探了探齐遥的额头发现温度正常后便离开。
没过多久,齐遥就醒来了。隐约知道到后半夜的时候自己扛不住困意,还有一点发热,整个人都浑浑沌沌的;是阿喀巴纳背自己回来,还被灌了一碗药就睡死过去,一夜无梦。这一觉后整个人都清爽起来,今天轮到自己值日,齐遥不敢耽搁太久,洗漱后早餐都没有吃就赶去隔离区照顾病人。在阿喀巴纳给的药方基础上,齐遥他们调配了新的药,对比起原来的药方,新药稳定性强多了,虽不保证未来会不会容易复发,但至少在这一阵子喝过药的病患都没有反复的症状,而且病情在慢慢好转,也暂时没见到引发出其他不良反应。齐遥现在的工作就是每天协助病人喝药,做好记录。
接连几天,齐遥都没有看到萧憬衡的身影,心里嘀咕着有点怪。按常来说,如果没有公事要忙,又和齐遥同住在一个地方,萧大蛇常常不请自来、见缝插针地缠着齐遥,但这几天连蛇尾都没有见过。齐遥忍不住好萧憬衡在捣鼓什么,逮着他身边的一个医者就问萧憬衡去哪里了?医者支支吾吾了半天,心里掂量着齐遥的身份,再也没忍住把齐遥拖到无人的角落才说萧憬衡染上了贝城里的瘟疫,但为了稳住军心没有对外宣告,只是说他身体劳累感染了风寒在营帐里休息,不是要紧事都不要打扰。
齐遥听了头皮一炸,下意识抓着医者的胳膊急切地问:
“那他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医者摇摇头,“不太乐观”
齐遥压低声音,说“那你现在带我去他的帐里,我去瞧瞧他。”
医者踟蹰了一下,点点头便领着齐遥去萧憬衡的营帐里。
只见萧憬衡的营帐周边的人员都被清理过,只留着几个重兵隔着3、5米把守,围着营帐周边点了好几个烟炉,齐遥闻出来里面烧的是驱瘴草,一般在瘴气重的南方都会烧这种草驱病气。进入到萧憬衡的营帐里,齐遥发现偌大的一个帐篷被分成了两部分,进门后辟出了一小片地,供探视、治疗的医者换上油布服和面罩。再经过一道帘子才进入到帐内。
齐遥换上油布衣戴上面罩就进去帐里,看到两个医者一个扶着萧憬衡坐躺在床上,一个在喂他喝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