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祺静了一会,抬头见辛潇还站在一旁,歉然道:“抱歉,大师兄今日有些不适,怕是不能陪小师妹多聊了。”言下已有逐客的意思。
辛潇想依他的意思走开,腿却迈不动,原来的一点点委屈,开始在心里蔓延。
“大师兄以前对我并无隔阂,如今难道是因为我与钟师兄在师父师母面前确定情意,你却只把我看作‘钟师弟的女人’,而不是你的小师妹,所以话都不愿与我多说一句,如此避讳吗?”最后她还是没忍住,她一向是忍不住话的人。
话语间已然带上哭腔。
楚祺讶然抬头,解释道:“我并不是......”没说完,也自嘲地一笑,这话还没说出来,他自己都觉得荒唐不可信。
“我就是我,为何我幼年好友却要因谶纬之言避我?”辛潇吸吸鼻子,在石桌边蹲下,低头盯住地上的沙子,低落道:“连你也因为这样可笑的理由避我?”
楚祺听得此言,觉得自己何尝不是感同身受,多年来被压制在心底的一丝感情突然松动,他低头去看辛潇,却又似看到另外一个人,他也想去她面前问问,你为何要避我?
但他也知道自己和辛潇的情况完全不同,甚至可以说完全相反,并且他是自作自受。
他强忍下在心底低叹的那个名字,更加诚恳地道歉:“如此,是大师兄我狭隘了,给小师妹赔个不是。”
说罢弯腰去扶辛潇的胳膊,将她扶起来,又冲她拱了拱手。
辛潇拿手背抹了抹眼睛,又开始不好意思了,为了这点事竟然没出息地哭鼻子。
楚祺在心里叹了一口气,问道:“能不能麻烦小师妹扶我回去?”
“好。”辛潇展颜一笑。
今夜无月,只有几个星子在云层间闪烁,两人除小年那日楚祺抱她回房和后来她生辰给她演示笔刀如何使来,就没有这样独处过。短短半年过去,最初相识的场景像是很久,又似乎近在眼前。
楚祺身上的墨香淡去了,换成了酒香,辛潇从未像今日这样,与他在暗夜中同行,她刚刚流露想法,本来就不好意思,现在她扶着他的胳膊,两人靠得很近,让她恍然又想到小年那日,被他抱在怀里。
可惜回房的路途极短,不多时就到楚祺门前,他把手不动声色地拿出来,对辛潇说道:“劳烦小师妹了,现在时辰不早,小师妹还是早些下谷歇息吧。”
“大师兄你现在酒醉不适,我怎么能就这么走开?”辛潇见他又来客套,脸色一沉,说完也不由楚祺拒绝,推开他的房门,把他扶进房中,给他倒了一杯浓茶漱口,又要去浴房打水来给他洗脸洗脚。
楚祺止住她,说还是自己去浴房吧,不麻烦小师妹了。
他生性好洁,今日在外跑了一天,现在浑身酒气,酒后不可沐浴,但略作清洗是肯定要的。辛潇也了然,但又不放心他一个人,想跟着去,最后楚祺见她实在是纠结,又不敢再出言赶她,只好说请她在浴房门口,如果他有事就唤她。
待辛潇在浴房外听着里面的水声,反应过来,突然觉得自己真是胆大包天,她是如何说出守着大师兄洗漱这样的话来的?
但现在已经这样,总不能偷偷离开?何况大师兄还不知道什么情况。
辛潇!不要怕!不要紧张!
辛潇这边给自己打气,那边楚祺已经快速清洗完了,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出了浴房,醉意消散了一点,他走到辛潇身边,那墨香将辛潇环绕。
辛潇面上又开始发烧,默默跟在楚祺身后。
楚祺心想,这下总能劝小师妹回去了吧,哎,只是现在天色已晚,下谷怕是不安全,以后是不是该考虑给她和钟师弟在山上备房间。
其实他现下还是有点晕,体内的酒劲又爬上来了,辛潇见他面色有些发白,自然不敢离开。又去扶他在床上躺下,伸手自然地去帮他宽衣。
楚祺尴尬地想避开,又怕辛潇多想,解释道:“实不是我要避你,小师妹,这样确是不太方便,我自己来便好。”
“大师兄你都这样了,就不要在意这些迂腐礼节了!”辛潇咬牙,急道:“你快些和衣躺下歇息吧!”
说完也不顾楚祺反对,将他的外衣褪下来,又帮他脱了鞋袜,扶他躺正,盖上薄被。
本来姬风筑是想让楚冯歇下再过来看看楚祺的,结果中途楚冯身体不适,吐了两次,姬风筑到半夜才收拾好,又想着楚祺应该是自己去睡了,便没有到院子这边来,她也没想到辛潇竟然整晚都没有回谷。
喝醉的人容易吐,要不然就是夜间盗汗,辛潇怕楚祺不适,守在他床旁,夜里给他擦了一回汗,盯着他的睡颜,才敢把心中的话说出来:“大师兄,你若知晓我对你......你会不会觉得我是叁心二意的女人?已经喜欢上钟师兄,却还偷偷地恋慕你。我也不敢与钟师兄说,也许,真的没办法吧,我如果说了,怕是你们都会避开我,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只有二师姐懂我......这就够了......”
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就这么在床沿趴着睡着了。
等她睡着,床上躺着的楚祺睁开眼,转过头来看着她,眼沉郁。
何落......好你个何落......你便搅这个小丫头做什么!你到底在想什么?
他将手放在她头顶,悬了片刻,最终还是收回来。又起身将她抱上床,自己去侧屋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