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吉洛想起了几个月前的“超级月亮”……
一瞬间,恐惧如潮涌。
梦境中安吉洛脸孔青白,他狠命掐自己,疼得厉害,却无法醒来。
那苍白、庞大的月轮不断向海洋进逼,天体带来的恐怖引潮力使海水不再平静,海平面以肉眼可见的诡异速度上涨,海岸线不断内缩,雪白浪蕊舔吻着漆黑冰冷的崖壁,安吉洛怀疑几分钟后海水便会淹没古堡。
可很快,他意识到那涨潮的并非“海水”。
那层正在上涨的“海水”看起来和真正的海水很相似,激碎在礁岸的浪花,幽邃深蓝的波心……
可它是半透明的。
在那层半透明的“海水”下,真正的海水仍平静地蛰伏着。
安吉洛不知如何去形容,那些正在涨潮的犹如另一个维度的海水……大海就像是一个被扯出了灵魂的人,它的尸体安静地躺在那儿,半透明的灵魂却在向天空飘飞。
另一边,抵达近地点后,月轮终于凝固不动了。
隐隐约约地,安吉洛看到月亮上也存在着一片“另一维度的海洋”,虽然多年以来受到的科学教育告诉他月亮上并没有“大海”的存在。
那片月海极其虚幻,由笼罩在月亮周围的淡蓝色月晕凝实而成。
地球带来的引潮力在月晕凝聚成的虚幻月海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月之海与地球之海在人类所无法理解的维度中产生了某种联系……
许多难以人类语言描述的、形貌极尽诡谲病态的异度生物从“月之海”中坠入地球之海,又蜂拥而出……
它们形成了另一轮血肉的潮汐。
纵使是常与尸体,与形怪状的病变躯体打交道的安吉洛都被那些月球怪物吓得魂不附体,如果一定要对怪物们的“尊容”进行一番描述的话,安吉洛觉得它们像是一些异变的细菌、病原体――它们长得有点儿像是安吉洛在显微镜里观测到的微小致病生物,可是它们比那些小生物要恶心、怪异得多。
安吉洛恶心欲呕,连连后退。
极度的恐惧中,安吉洛几乎快要忘了这只是一场噩梦。腿软得迈不开步子,他只能把身躯紧贴在古堡外墙上,恨不得把自己嵌进石砖里。
狼嗥愈发狂暴……
也愈发清晰。
听起来这两拨怪物像是打了起来,和那些浑身滴落着脓液的月球病变怪物相比,狼人们简直就是一群无害的大狗,两者相权,安吉洛真心实意地盼望狼人赢得这场战斗。
一些撕裂、扯脱骨骼的闷响,一些}人的惨嚎,一些搅动血肉的滑腻声音……皆尽传入安吉洛耳孔。
安吉洛哆嗦着,下意识地在古堡外墙上摸索,抠挖砖缝,像是打算卸下一块松脱的砖头防身。
而就在这时,有人从身后抱住了他。
安吉洛垂眼,看见一只白如霜雪的手,它从酒红色丝绸中延出,手背浮起性感的青色血管……
一片炙热、宽厚的胸膛贴在安吉洛背上。
是阿昂佐伯爵。
“别怕……医生。”伯爵啄吻他的耳廓,柔声安慰,“那只是一些小虫子……”
“呜……”安吉洛呜咽着缩在伯爵怀里,几乎顾不上对方逾矩的举动。
可那吻很快便愈演愈烈……
伯爵捏着安吉洛的下颌,如情人般缠绵热烈地吻他。
……
起初,安吉洛条件反射地躲避挣扎,他面红耳赤地嗫嚅着、推拒着,请求伯爵“别干出这么不体面的事来”。
可很快,安吉洛想起来这只是一个清醒的梦。
很明显,它已经从噩梦变成了……这不重要,管它是什么梦呢?总而言之,无人应为发生在梦境中的事情受到道德审判,你甚至能在梦境中杀人,因为梦都是假的。
而且……
伯爵吻得他舒服极了。
那股人的、腥甜的麝香钻入鼻腔。
安吉洛对男人没有过兴趣,当然,对具体的女人也没有过,他的需求极少,比起在乱七八糟的幻想上耗费精力,他更乐意多翻几本医书,所以……他不知道这是怎么了,他亢奋难抑,血液烫得几乎要烧融骨骼,他想起病室中来自十一号的侵犯,他羞于承认,那两次他确实感知到一丝隐秘的刺激。
可那太出格了,他死也不会承认,而且十一的毁容脸带来的恐惧大幅度削减了那种感受。
“爱人……”伯爵蛊惑着他,说着些俗气的、虚假的甜言蜜语,“吻我,好好亲亲我……你甜得像一小块糖,香得像一朵小花……”
这只是个梦……安吉洛重复确认着。
一切都荒诞至极,无所谓了。
难道与伯爵亲热会比从月海中坠入地球的怪物更荒唐吗?
有任何人会知道发生在他梦中的事吗?
难道一个梦会损害伯爵或他的名誉吗?
梦会改变现实中的事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