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士兵不为所动,“好叫姑娘知道,这世道,不是你吃人,就是人吃你,如今大战在即,我这条小命也不知能保到什么时候,莫说我手上没药,要是有也是给我自己做个救命的依仗,你说是也不是?”
“别求了,没用的。”身后传来妙善的声音。
云幕回头,跪坐在妙善身边,她拿手试试妙善的额头,烫得惊人,果然发了热,云幕慌了,一时完全顾不上自己也是一身的伤,将手掌对着妙善的脸蛋给她扇风,“要是杜鹃在这就好了……”云幕喃喃自语,她四顾,却并然没有看到杜鹃的身影,“杜鹃呢?我被抓走的时候你们两不是在一起的吗?你在这儿,她去哪了?”云幕一边问,一边已是泪如雨下。
“她,她反抗得厉害,就算那些人把她的手砍伤,脚捆起来了,可她还是不住的叫骂,那些羯人索性扯了她的舌头,又拿刀在她身上划了十多道口子,”妙善深深呼了口气,“我看见她的时候,她的肠子都被人扯了出来……”无的眼眶中挤出一大颗一大颗的泪水,顺着颧骨一直滑入鬓边。
云幕肝肠寸断,“她还不满十四岁啊,这些人怎么下得了手……都是我,如果不是我要出城,她就不会遇到这种事,她还是会安安全全的在云府长大,最后变成一个小娘子,开开心心的嫁出去……”云幕紧握成拳,指甲将手心划破,血顺着掌纹滴落在木板上,“这些可恨的羯人,我总有一天让你们血债血还,总有一天我要一口口从你们身上咬回来!”
“你一定要说到做到,”妙善吃力的睁开眼睛,“带上我的份,带上这些女子的份,一定要讨回来。”她将嘴角扯起,露出一个苦笑,“如今我是不成了,你要替我们好好活下去。”
云幕紧握着她的手,“不要……不要留下我一个人,你辛辛苦苦才从宝华寺逃出来,我原来一直不敢问你,就是想着我们以后有许多时间相交,总有一天,你会自愿和我们说你的往事的……”
妙善抬起眼皮,吃力看着那些在黄沙中艰难前行的女子,“我叫卫音,本也和你一样,是个娇滴滴的小娘子,我家平日里便操持豆腐生意,日子虽然清苦,倒也过得下去。”她将目光转回来,看着云幕,“后来父母去了,日子一天不如一天,我听见兄嫂偷偷商量要将我卖到窑子里去换钱,为保清白,便落发去宝华寺当了姑子,可……可哪里都是吃人的地方,宝华寺看着宝相庄严,不过也是个淫窟,白日里念经拜佛,夜晚与那妓院也无甚两样,那些年轻的姑子若有不从,便会被寺中老尼用各种阴毒法子惩治。”
云幕摸着妙善露出不正常的潮红的脸,哭道:“别说了,别说了……”
“我这辈子,再不说就没机会了,我早就没了清白身子,自然再也没脸提卫音这个名字,毕竟,我叫卫音的时候,还是个清白的女儿家,”她眼珠子在眼眶里一滚,终于从远方落到了交叠的两只素手上,“后来,我遇上你弟弟,他说能帮我逃出去,我信了他,我帮了你,我以为我能逃出来,我以为一切都有了转机,呵,”妙善面上浮现出一个虚幻的笑容,“到头不过是一场空……”
云幕搂着妙善,泪水滚滚,“不,我们会逃出去,云然会找到我们,他会给你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居住,到时候你只要养好身体,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云幕搂着妙善,凄凄惶惶,她不知道妙善能不能撑下去,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下去,天空传来一阵清脆的鸟叫,云幕抬头看时,原来是一只灰色的雀儿,扑着翅飞过不远的山头。她目光顺着那鸟,举头看了看天色,日影里,碧空湛蓝,一丝云彩也没有。</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