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灰袍的下仆端着水进来,看见祭司洗过几遍毛巾后,面露厌恶地低声道:“是怎样淫邪的女人,才会排出这么多罪恶的液体。”
祭司不语,被狐狸精附身过的女人,谁能说清到底和多少男人交合过?做法时便发现她体内淫邪的气息十分浓郁,若单是同男人交合倒不至于如此,除非她乱了天伦,或因淫行了害人之事……
“大人,为何要帮她施法除孽?这种人,便由她……”
祭司默默侧脸,巨大面具上夸张的表情叫下仆垂下了头。
“她的仆人说……她是季国御史大夫的姐姐,游玩到我们这里……与其让她死在这里,不如救她一命……”
说来也是命运作弄,若宁玉真一直呆在季国,身体半点也不会有异样,可羌国同季国不同,国内四处都有信徒撒下辟邪去秽,用以保佑国家没有妖邪作怪的药草粉,宁玉真到了这里,便被当成了邪物,体内的邪气与草药相斥,自然会病倒。
祭司最后用帕子将她腿间拭了一下,随即自腰间打开一个小瓶子,对着宁玉真的鼻下来回晃了两下,看她皱皱鼻子醒了过来。
她两眼茫然地睁开,却毫无采,祭司伸手在她眼前晃晃,宁玉真终于有了反应,眯着眼看向他,却不断眨眼,好似眼里有什么东西在。她挣扎好一会儿,突然有些急躁,两手揉着眼睛,嗫嚅:“好暗……蜡烛……蜡烛……”
祭司拨开她的手,拨开眼皮看了看。
“你近来视线时常模糊吗?”
“……偶尔。”
“为什么不看大夫?”
“看过了。”
祭司惊讶。
“那你知道?”
宁玉真摸摸眼睛,微微颔首,又摇摇头。
眼睛的问题自她离开京城就有,每天早晨会模糊一阵,从最早的一瞬间到后来的半个时辰,她心觉有异,路上找了大夫,皆说瞧不出什么,直到路上遇见一个云游的医者,用了一壶好酒,才知道她若想痊愈,要不然便从哪里来的回哪里去,要不就到羌国去,寻找萨满来为她治疗。
“我看到你的面具了……”天资聪颖,得到天庇佑的先天传承者,才有资格戴上萨满面具,开始他们通奉教,寻求灵力量的一生。
“我不能。”祭司断言,将薄被盖在宁玉真身上。
“这是只有大萨满才有的秘药,方子和解法都不外传。……你也不用去找大萨满,能得到他的药的人,一定和他有密切的利益往来,他是不会帮你的。我劝你早点回家,这东西不要命,你只要回家就没事了。”透过面具传来的声音仿佛也带了些木头的气息,低沉,平静,没有什么感情。
宁玉真再次摸摸眼睛,她觉得自己被牵上了一条看不见的绳索,走到哪里都有股力量把她往来路上拽。她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染上的病症或别的什么,也没有细想到底是谁做的事。一切便当成是她自己曾经落下的情债,现在用身体的某一部分来偿还。
祭司看着宁玉真平静的面孔,最后道:“你会先失去视力,然后,听力,也可能是嗅觉……最后如果对方不放过你,那你和死了也没什么两样。”他径自离开,独留宁玉真。
宁玉真终于做了些思考,是最后像死了一样活着,还是现在便回京,做个健康的人。
视力终于在漫长的黑暗中逐步恢复,她看看射进屋内的阳光,半空中游动的点点浮絮,觉得这并不是什么艰难的选择。她还没活够,还没看够,怎么会想死?可是不是回到京城,起码不是现在,既然已经到了羌国,无论如何也要先找到大萨满试试才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