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条街上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家酒楼饭庄,门前车马不绝,进出的食客都拎了一个马兰草捆的荷叶包。珠儿猜着这家店的肘子烧鸡一定好吃,因为市面上卖烧肘子的铺子都是用蒸了的荷叶包着。
琴儿稍稍侧身也往外面瞅,随意搭了一眼,就这么一眼,她就看到了故人。
此时马车因前面拥堵停了下来,琴儿扯扯珠儿的衣服,“你看那俩人,”指着从酒楼里出来的一个妇人,穿着靛蓝衣裙,头发挽了个低髻,整个人拾掇的精,看着就是个办事利落的人。
琴儿觉得这人眼熟,像是自己认识的一个管事妈妈。
那人往前进了一处茶摊,径直走到坐在桌边的二位夫人身侧,那位夫人身边还跟着一个穿绿衣白裙的丫鬟。
珠儿放下帘子对琴儿说,“姐姐,那是不是穗香姐姐和夏妈妈?”
琴儿挑起一道缝看了看,看清那个坐在桌边的妇人是谁时,脸色顿时变了,“除了穗香和夏妈妈,还有旁人……”
当初跟着姑娘们的丫鬟都随着姑娘去青楼伺候,可是伺候几位公子的丫鬟一直下落不明,有人说被发买了,也有人说送进宫伺候人,她是怎么回到甄夫人身边?
茶摊中的主仆四人,看着不像是受过颠簸苦楚,只是穗香看着脸上有几分苦涩,头发梳成出嫁女子的样子。。
珠儿冲她点点头,她也是又惊又吓,跟在十叁娘身边的九娘曾说过被抄家后女子的去向和结果,听了那些遭际,珠儿和琴儿即恨家里作恶的主子们,又不忍去恨。
侯府那是什么样的日子,跟在姑娘少爷身边的丫鬟,吃喝穿戴比外面小门小户的女儿还要体面,可是这体面是捏在主子手里的。
琴儿比珠儿大些,见了好几个伺候主子的姐姐被主子随便撵出去配人,嫁了人,好好的一个女儿被婆家和苦日子磋磨的不成样子。
可是有今年这一遭,琴儿觉得比起被官家发卖,卖进那逃不出来的地方,还不如当初被府上赶出去嫁了人,起码能撇干净自己那甄家下人的身份,安安稳稳的在这世上活着。
街上不似刚才那么堵了,马车咕噜咕噜的继续往前走,直接把叁人送到了宁王府。
晚上伺候着林清容吃了晚饭,琴儿听说今晚宁王要留宿宫中,便小声跟林清容说了白天看到的。
听了琴儿珠儿说的,林清容也不说话,摸起妆台上的一把小牛角梳慢慢梳通自己的头发。
琴儿看她只顾着梳头不理自己,放下委地的帐幔,站到自家姑娘身后伸手给她轻按头皮。
闭眼享受了一会,林清容说,“琴儿,你说慧月姐姐给她们赁屋子的钱是哪来的?”
琴儿摇摇头,“或许是大姑娘的体己银子。”
“我是好,没想到大姐姐还有这样的本事,身边没有使着顺手的人,能给舅母赁屋子,给夏妈妈和穗香赎身,送去伺候她们。”抬头看向琴儿,“这么一比,我是不是很没用?”
“姑娘……”琴儿面露难色,这些手腕,姑娘便是想学也没人教。“大小姐从小被太太带在身边,耳濡目染的,外人自是比不了的。”
林清容叹道,“是啊,里外,亲疏,到底是不一样的。”抬手拭去眼角的水润,转身对琴儿说,“明儿璇珠姐姐就来了,你和珠儿去今天那地方看看,帮我找找她们住了哪儿,找着了回来告诉我,我有话要跟她们说。”
“唉。”琴儿看她这样,知道她这是要跟甄家彻底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