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了此意,顿时有些难以面对谢延。
他、知道姑姑的意思吗?
顾绫强做镇定,继续说着太白楼的美食。
谢延脸色淡漠,不动声色往后挪了挪身子,靠在椅背上,远离她们。
顾绫声音蓦地一顿,细嫩的脸颊不期然染上一抹清浅的绯色。
饭桌下,谢延挪动的腿,不小心蹭到她腿上。
接触不过须臾,更是个意外,可夏日里衣衫单薄,轻薄的绢纱遮不住身体上散发的热意。
他身上的热气让他有些羞,腿上坚硬的肌肉,蹭的她有些疼。
她本就心中有鬼,只轻轻蹭一下,心猛然跳了跳,愈发羞惭。
长裙遮盖着双腿,顾绫不动声色移开脚,离他远一些,欲盖弥彰催促小二:“快一些上菜。”
说着话,眼不由自主划过谢延的大腿。没有想到,他皎如明月的俊美容颜下,身姿竟这般强健。
人不可貌相,即是如此。
谢延目光微动,掠过她发红的脸,不动声色端起手边酒盏,慢条斯理小酌一口,又安安静静放下。
从头到尾,衣角未曾拂动半分。
谢素微丝毫不曾察觉暗流涌动的气氛,仍旧在叽叽喳喳,幸而有她活跃气氛,才不至于冷场。
虽各怀心思,气氛却愈发热闹。
散场已是下午。
顾绫借口多喝了几杯,无力远走,请求谢慎送沈清姒回府。
她扶着脑袋,色晕乎乎的,像是真的不胜酒力,醉酒难支。
谢慎不疑有他,欣然答应,带着沈清姒离开。
顾绫捂住清亮明白的眼睛,唇角缓缓勾起嘲讽的笑,笑着笑着,眼泪从指缝中溢了出来。
她是世上最傻的大傻子,谢慎做的如此明显,她前世竟从未发现。
她醉着,醉的东倒西歪,分明最需要人送,可谢慎毫不犹豫选择送沈清姒回府,半分都不曾将她放在心上。
他对沈清姒的偏爱如此明显,她眼中蒙了几层脂油才会瞧不见呢?
谢延看见她指缝中的湿意,愕然片刻,抿紧了唇。
顾绫骤然松手,除却眼尾一抹绯红,再看不出流泪的痕迹。她道:“大哥哥带公主回宫去吧,我和馨儿一同回府,你们不必担忧。”
谢延沉默片刻,道:“一起吧。”
顾绫受宠若惊。谢延性情孤冷,寻常时分并不怎么搭理底下的弟弟妹妹们,更遑论主动送人。
难不成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她不禁道:“大哥哥,你说什么?”
谢延的目光落在她眼尾,未曾说话,站起身,将目光落在谢素微身上。
谢素微起身,傻乎乎道:“是啊,你们两个姑娘家不安全,让大哥送吧。”
顾绫笑着摇摇头:“护卫在呢,大哥哥不必担心。”
说完摆了摆手,拉着顾馨离开,护卫浩浩荡荡跟在两人身后,确是不需人送。
可她那颗心越来越难受。冷若冰霜的谢延尚且知道关心她一二,可谢慎呢?
顾绫想掉眼泪,不为情爱,只为自己愚蠢。
若是她聪明一点,哪怕只有一点点,是不是前世的悲剧,便不会发生了?
日子平平淡淡过去,又是一旬。
四月二十八这日下了课,顾绫照旧去顾皇后宫中请安。
顾皇后今日难得没有处理政务,坐在窗下纺织,一台小巧的织布机,纺出的布料稀松平常,不见精巧。
顾绫凑过去摸了摸,含笑道:“姑姑有什么烦心事?”
顾皇后贵为国母,每年都会亲自养蚕采桑,捻线织布,以为天下表率。全天下人都说皇后娘娘温婉贤德,乃古今第一贤后。
唯有顾绫知道,每当姑姑搬出这架织布机时,总是因为有了烦心的事情。
很小很小的事情,太医诊脉后断言皇后不能生育,顾皇后坐在窗下,一整日都在纺织,随后懿旨诏谕六宫,将所有皇子公主都记在她的名下。
再后来皇帝身子骨越发虚弱,无法处理朝政,朝野人心惶惶,顾皇后又纺织一日,很快说服皇帝,接手朝纲。
还有一次,黄河决堤,尸横遍野,朝中争吵不休,都认为赈灾会导致京畿贫困,应顺其自然。顾皇后以女子之身摄政,朝中很多人不服她,她便搬着织布机坐在朝堂上,沉默了一整日,那样悲悯的沉默,最终让满朝文武都闭了嘴,才得以开了国库赈灾。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零零碎碎的小事,顾绫已记不清了。
顾皇后手一顿,轻叹道:“阿绫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