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绫没有把握糊弄过去。
她抱着枕头,往后倒在被褥上,长长地叹息一声。
两条纤细的长腿从盘卧的姿势伸展开,一派生无可恋的慵懒散漫。
翌日,五月初六。
除却旬休与节日,皇家子弟没有别的假期,日日都要读书,堪称风雨无阻,往常上书房总是满满当当,可今日却缺了两个人。
最前面两个位置都空着,谢延与谢慎不约而同地没来上书房,谢素微成了第一位。
谢素微回头戳了戳顾绫,偷偷摸摸趴在桌子上,拿书遮住脸,小声问:“大哥今儿怎么没来?”
谢慎昨天做了那等丑事,被皇帝打得下不来床,今日不来上课亦实属正常,可谢延从小到大皆勤勤恳恳,风雨无阻,今日没来上课,倒是破天荒的头一遭。
顾绫一脸怪,惊异无比:“他是你哥哥,你问我?”
谢素微叹了口气:“我跟大哥关系平平,他的事情从不告诉我,我怎么会知道。”
“那我跟他关系也不怎么样啊。”昨天他还放话,绝不会娶我,他们的关系何止是不怎么样,只怕谢延对她无比厌烦。
这话也有道理,大哥跟所有人关系都很一般。谢素微叹口气,“坐在第一排的滋味,怪难受的。”
好像一切都无所遁形,全都呈现在先生眼中,连偷偷走都成了奢望。
若是大哥能回来就好了。
谢素微又深深叹口气,满目期待地看着第一排的空位置。
顾绫笑了笑,未曾多言。
谢延……
昨日宴会散去后,她催促祖母和阿娘,早日让谢延入朝办差,好稳住他的情绪。
阿娘连夜送了几封书信出去,想必今日是有了结果。
前世谢衡去了工部,谢慎借着东风直接进入中枢机构中书省,不知谢延会被安排在何处。
堂堂皇子,应当也是三省六部等重要机构。
这样一来,谢延必然不敢将她的秘密说出去。
顾绫轻轻叹口气。现在能让她心下不安的,唯有姑姑罢了。
她心不定,抬起头望一眼窗外,好不容易熬到放学,收拾好书本作业塞给顾馨:“你替我带回去,我去安泰殿向姑姑请安。”
不等顾馨回答,便急匆匆冲出去。
顾馨在背后一脸懵,无奈摇头。
安泰殿中,顾皇后坐在正殿当中,一身绯色宫装,华美无双,长长的指甲抵着太阳穴,侧目看着她:“阿绫,你好大的胆子!”
她雍容美丽的脸上染上一丝怒气,冷冷瞪着顾绫。
在顾绫的记忆中,从未见过姑姑如此冷肃的情,好似冻上层层冰雪,冷意入骨。
一时间,她有些害怕。顾绫垂眸,“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低着头道:“阿绫知错,请姑姑责罚。”
“你错在何处?”顾皇后冷笑,“你得意极了,竟也知道自己错了?”
“阿绫不该欺瞒姑姑,不该设计三殿下,不该……”顾绫顿了顿,颤声道:“不该利用姑姑将二殿下牵扯其中,姑姑若有气,只管冲着我发,千万别气坏了身子。”
她抬起头,殷切地望着顾皇后,一双黑葡萄般晶莹剔透的眸子盈着水光。
便是铁石心肠的人瞧了,都不忍苛责她。
顾皇后硬下心肠责骂她。
“自作聪明!你一个闺阁女子,竟敢使那等下作手段陷害旁人,若被人揭穿,你要不要名声,你要不要嫁人!”
“你当你做的天衣无缝,若非阿延不爱说闲言碎语,你如今早已身败名裂!”顾皇后揉着太阳穴,怒目而视:“我怎么有你这么笨的侄女儿!”
顾绫垂首,讷讷道:“阿绫知错。”
她小心翼翼抬起头,小声问:“是大哥哥告诉姑姑的吗?”
姑姑怎么连她用的什么手段都知道了?
“我若和你一样,事事都要旁人告知才知晓,也难以在这个位置坐稳!”顾皇后松开握着椅子扶手的手指,揉了揉额角,满目疲惫,色严肃,“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阿绫,你太过自负了!”
“阿绫知错。”顾绫赶紧跪直了,迅速认错,“我下次再不敢了。”
“你还想有下次?”
顾绫哑口无言。
“你在这跪着,不等本宫消气不许起来。”顾皇后冷哼一声,“长长记性!”
顾绫低着头不敢言语,可怜兮兮地,像一只做错事的小鹌鹑,蔫头蔫脑跪在地上。
顾皇后起身朝后殿走去,走到拐弯处,肃声道:“给她拿张垫子,别跪坏了本宫的地砖!”
时间缓缓过去,顾皇后坐在后殿,心烦意乱地将手中奏折扔到一旁,端着手边凉茶喝一口,色依旧难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