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慎抿唇,“罢了,你留下吧。”
顾绫已走远了,如今赶走沈清姒,只不过是事后诸葛亮,没有丝毫用处。
再者,顾绫以往非常看重沈清姒这个好友,若是他对沈清姒不好焉知顾绫会不会生出别的想法。
“这……”沈清姒犹豫不决,“这样不好吧。”
谢慎不悦道:“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妾遵命。”沈清姒语气慌张。低头勾起一抹清冷的笑。
经过今夜,那杨文嘉想必再也不敢于她跟前耀武扬威,纵然郑氏女进了后院,也得容忍她。
她轻轻一笑,挽住谢慎手臂,娇滴滴道:“殿下不要伤,阿绫嘴硬心软,一定会回心转意的,到时我亲自向她磕头赔罪,定不让殿下难做。”
这话说到了谢慎心坎里,他的脸色温和几分,领着沈清姒继续往前走。
戏台一路,光华漫漫,香花满目,遥山正对银光。
顾绫跟前拦了一个年轻男子。
这男子戴着白狐面具,遮住一整张脸,只露出一双好看的眼睛。手中捧着一朵荷花,笑吟吟递给顾绫,声音清悦好听:“今日七夕,还请顾姑娘赏脸,收下小生所赠的鲜花。”
顾绫没接,抬头问他:“你是谁?”
“是心悦姑娘的人。”他声音带着笑,柔声道,“只求姑娘收下我的花,让我一颗真心不要白费。”
顾绫恍然猜出他是谁。
七夕节捧着花来找她的,除却谢衡心心念念的崔家郎君,再无旁人了。
“崔公子好意,顾绫心领了。”顾绫顿了顿,盯着他的眼睛,淡淡道,“只是花需送给有缘人,顾绫并非你的有缘人。”
“姑娘是我心上人。”那男人微微一笑,云淡风轻。
“我虽是崔家子,却不敢奢求姑娘下降,只借着今日,表一表心意罢了。姑娘,我的确是心悦于你,此言若有假,就教我一生孤独,无妻无子。”
这样狠毒的誓言,顾绫心微晃。
“崔公子莫要玩笑。”顾绫后退一步,拒绝道,“你我素不相识,说这样的话,实在让顾绫无地自容。”
“去岁冬,我曾见过姑娘。”他笑,絮絮道,“那时我刚从清河郡入京,不想在大街上被人讹诈,多亏姑娘仗义执言,救我一命。”
“否则,崔某今日说不得就要在大理寺手捆枷锁了。”那男子
他苦笑,“姑娘待我有大恩,自然不能算是素不相识。”
顾绫愣了一下,“是你?”
去年冬天,她从上书房下学回家,在长安大街碰见一对老夫妇,女人躺在地上,男人抱着一个锦衣公子的腿,哀声哭诉,说是他策马踢死了他的妻子,要让他赔命。
那锦衣公子在满城百姓的指指点点中手足无措。
顾绫却发现,那老妇人的手动了动,显见是还活着,当机立断请了大夫。大夫说她身上没有一点伤痕,比那锦衣公子身体更加强壮,才还了这位公子清白。
没想到,他竟是崔家公子。
“是我。”崔公子轻轻一笑,捧着花,弯腰拱手,侧身鞠躬,“小生崔显,拜见姑娘。”
映着万千花灯,他面具下的双眸熠熠生辉,轻轻一笑,宛如千盏明灯。
顾绫抿唇不语。
崔显直起腰,含着笑意:“顾姑娘,我并没有旁的意思,只是想送你一朵花。七夕节给喜欢的姑娘送花,不是风俗吗?”
他转了转手中的话:“荷花出淤泥而不染,冰清玉洁,是我特意选的,不知姑娘愿不愿意给我这个脸面?”
是风俗。
京都七夕一贯如此,每个男人都可以向喜欢的姑娘送花,姑娘可以毫无压力地收下,不必忧心日后如何。再严苛的老学究,都不会因此说出闲话。
顾绫略略一顿,对着他满是笑意的双眼,伸手接过那朵荷花,微微颔首:“多谢崔公子美意。”
态度却极其冷淡,疏离,并无丝毫暧昧。
送花收花,仅仅是送花收花,并无别的附加意味,细细比较出来,与收了一块板砖,也无甚区别。
崔显不在意,后退一步,“心愿达成,崔显告辞。”
转身的动作,洒脱不羁,真真是心愿达成的畅快。
顾绫叹了口气,抱着那朵花,慢悠悠走在人群中。
崔显,崔显。
崔家公子素有美名,贤良温润,如磋如磨。去岁入京后,便捕获无数少女的芳心,连顾馨与谢素微都曾提到过他的名字。
据闻,若无谢延珠玉在前,他便是京都第一美男子。
这样的人,又哪里会真的困囿于儿女私情?说到底,大约还是因着谢衡的缘故,牺牲掉婚姻与爱情,特意来拉拢顾家。
不过,他倒是比谢慎真诚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