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梦。
前尘往事,她虽然偶尔想起,却从未像今天这般梦到过。
梦中那人的质问,言犹在耳。
他是谁?
于一瞬间,她竟然真的想不起来他是谁了。
燕云歌按按自己的脑门,问了赵灵现下到哪了。
赵灵道:“刚过了一个驿站,距离下面那个镇大概还有半个时辰的路。”
估算了下路程,他们起码还要十来天才能到达岩城。
燕云歌刚睡醒,精正好,便出去换了无尘进来休息,由她来赶马。
三人运气很好,在彻底天黑前,抵达这个不知名的小镇。
小镇虽小,供人歇脚的客栈却不少。
三人找了一家干净舒适的客栈安置,刚收拾完行李,雷雨便落了下来。
雨势越来越大,很多结了账的客人也走不成。客栈里人多口杂,不知道是谁顺嘴说了一句:“这雨可千万别下个没完,老子明天一早还要赶路呢。”
客栈小二正帮着客人抬东西,就回了一句:“客官您放心,这雷阵雨啊都是来的快,去的快,一会就会停的。”
有名老者从一旁路过,沉着脸接道:“正是暴雨频发的季节,怕是要成涝了。”说完冒着雨走了。
不知道哪里出现的老头,燕云歌啧了一声,也是了。
很快,她便明白什么叫一语成箴。
这场暴雨一连下了三四天都没有收住的趋势,众人叫苦不迭,可是城内到处发大水,他们现在连客栈都出不去。
岩城三面靠江,如今天气这般不好,不知道会乱成什么样。
燕云歌站在客栈二楼,临窗往下望见城内惨状,不禁忧心忡忡。
教她不能接受的是,农田被淹,房屋进水,有人趁乱涨价,有人趁火打劫,官府却至今毫无作为。
旁边也有人义愤填膺,说官府此时应该开仓放粮,压制物价,百姓应该赶紧囤粮囤物,免得要靠树皮果腹。
那指点江山的劲头,好像全城就他一个明白人。
她不是多事的人,本不想理会,直到听见那人念道:“唉,众生皆苦,这些人尤其苦。”她才不由接了话。
“既然说众生皆苦,为何又说万相本无。既然万相本无,又何来众生,何来苦?”
对方明显没想到会有人接话,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道,“若他们不苦,怎么你我就好好的站在这?”
燕云歌却道:“缘起平等,本性平等,心平则万事平。说什么这些人尤其苦,分明是你觉得他们本该苦,众生皆可成佛,焉不知他们受苦可能是渡劫?而你我活在这个浑浊世间,反是受苦。你一知半解也就罢了,还非要说出来卖弄,明明是幸灾乐祸,嘴上却要故作高深。佛渡众人,人不自渡,公子你与佛法无缘,以后还是少在人前论佛,免得贻笑大方。”
“你、你这简直是强词夺理!”
“我强词夺理?”燕云歌第一次见到这么颠倒黑白的人,她简直被气笑,厉色说道:“下雨发涝是天灾,官府不救是人祸,你扯什么众生皆苦!你以为芸芸众生就你一个明白人?既然明白,你怎么想不到,眼下官府要做的是配合百姓自救,开仓放粮反是次要的事情。百姓命都保不住,还囤什么粮?囤着上坟用么!”
那人气白了脸,却也知道对方是个硬茬,于佛理更是有自己的歪理。
“好好,我说不过你,我说不过你!”他不甘不愿地认了输,拂袖离去。
燕云歌却没有说赢了的快感,眼下这雨再不停,不说自己行程受阻,就是这城内惨状她也看不下去。
庸政懒政比起贪腐,危害一点也不逊于。也不知这的知县是谁,好大的胆子。
好在雨势到第七天开始转小,燕云歌思前想后,决定不再等。三人拉着马车,淌水而过,深一脚浅一脚费了半天时间才出了城门。
接下来的行程很顺利,虽然路上有些灾后的荒凉之感,但也没有想的那样乱,百姓虽痛失家园,却性命无虞,也没到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地步。
燕云歌掀着帘子跟无尘说道:“若非贪官污吏贪墨了修缮河道的银子,也不至于才几天大雨,城内就落到汪洋的地步。”
无尘叹道:“兴,朝廷兴,苦,百姓苦。”
燕云歌却笑道:“事在人为,总会越来越好的。不信你等过几年再来看,这里又是一片好山好水好风光。”
“好山好水,是自然馈赠。人若不珍惜,早晚会自取灭亡。”
她点头:“大师总有独到见解。”
无尘失笑:“哪比得上你当日那番话独到。”
往日她最不耐烦这些,没想到打起嘴仗来也是头头是道,看来他的经文没有白念。
“佛修来世,我修今生。我自己都不信佛,骗骗他们罢了。”她不以为意说道。
无尘心中失望,没有说话。
“和尚。”她指了指天色:“你念经的时辰到了,今天不阿弥陀佛吗?”
“施主不是不爱听?。”
燕云歌淡淡道:“发现用来助眠挺好使的。”
无尘心道罢了,不能与她计较。
他声音放轻:“……今日想听什么。”
“无量寿经吧。”
……
……
“大小姐,您可回来了,出事了!”管事急急上前禀报。
一听这话,季幽不敢耽搁,飞步往议事厅而去。南月犹豫了一下,也跟了上去。
等管事告知详情,才知是一群水匪把宝丰行的货船劫了,提出赎金五万两,不然就杀人放火连带烧船,姿态极其嚣张。
“这群水匪简直无法无天!”有管事怒不可遏地拍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