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云歌却理所当然地说道:“如果周公子之前就答应,我甚至愿意折损一点,但如今话已经说开,在商言商来说,我就是再加五十文也不过分,内务府以次充好,中饱私囊谋得私利可比我这二十文多多了,再说以你们户部周大人的能力,明面上走个账也不过是添几笔的事情。”
周臣亦在深思,此事非他可以做主,他还需要问过大哥才能决定。
可屏风后面毫无声响,他拿不了主意。
燕云歌见他还在犹豫,将契书收好,起身说道:“无妨,我给周公子三日时限考虑,三日后我还会再来。”
“等等。”周臣叫住她,欲言又止道:“你之前明明说一张文书一个死局……”
“对,但现在我改主意了,”燕云歌回头,好心道:“周公子,我劝你现在就答应,三日后我说不定还会再改主意。”
周臣想了想,突然看向管事,管事急忙阻拦道:“公子三思啊,大人那……”话出去又察觉失言,顿时急得不行。
“我也劝周公子三思,毕竟动辄几十万两,如果出了差子,怕是公子万死难辞其咎。”
周臣让管事不必再说,冷静地道:“十文,再加一份空白的文书,我可以做主答应你的要求。”
燕云歌负手在后,老成地思量了一番后,笑道:“可以,但是我还要公子答应我一个条件。”
“你说。”
燕云歌却道:“我要你屏退左右。”末了她又加了一句,“此事我只与周大人相谈。”
周臣唇一抿,明白她是要见他大哥。
屏风后很快有落子声,周臣只得携管事出去。管事在房门急得团团转,“这人究竟是谁,居然如此有恃无恐,连大人都敢要挟。公子,他上次说自己姓什么,让小人去翻翻户籍,就是大海捞针也要把她捞出来!”
周臣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想清楚了关键,恨道:“什么文书,什么二十文钱,这人一环接一环,这人真正的用意是想户部为她做事!我真是大意了!”
半晌后,燕云歌用十几张契书换了一张空白的户籍文书,在管事不甘的视线中,扬长而去。
出了赌坊,季幽好地问当时的情形,燕云歌眼中似还有恍惚,听到她的话,也只一笑道:“我只是告诉他,殿试后他还要来求我一次,不如先结个善缘。”
季幽没想明白,燕云歌却挥了挥手,独自走了。
“我没事,你先回去吧,事都成了,不必担心。”
是的,她所求的都成了。
文书,留京,还叶知秋的人情,她的这个局全成了。
她的殿试注定不能连中三元,注定要教皇帝对她厌弃,但是她的局可以为自己争得一线生机,可以堂堂正正地行走在这个天地间。
她已经是燕云歌,再也不是蜷缩在燕一一躯壳里没名没分的人。
喜悦,激动,任何字句都无法言表。
雪又开始下了起来,视线很快白茫茫一片,就像小孩子的哭泣,一开始抽抽咽咽,又因哭得太久昏了头,早已经忘记为什么哭,只能一味由着性子哭下去。
这场雪收不住了。
燕云歌不知不觉来到了宫门前,是那个晚上她带燕行来的宫门。
宫墙高耸威严,实际上不能瞧见什么。可她的视线却穿过红墙走了进去,一步步踩过被松软的雪铺满的青黛黑砖,一步步饶过宫门,穿过回廊,有个声音叫她朝上走去,朝屋檐上走去。
很快,她高高在上,无人能及。
她瞧着脚下这座巍峨的宫殿,乾坤万象此时尽收在眼底。
片片玲珑浮于金顶,遥想无数朝臣在此参拜。
他们三呼万岁,他们各抒己见,他们唇枪舌战。
他们又争执不下,最后将目光投向了队伍首位。
仙鹤朝服的猎艳身影慢慢走出列队,那人镇定自若,采飞扬。
朝下有新晋官员问,那是谁?
那是谁?
是她,是燕云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