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瑝笑道:“我那四哥自幼被他母妃拿作争宠的筹码,母妃死了又被过继给梅妃做便宜儿子,我虽与他不亲厚,对他的秉性还是知道一点,实话与和子固说了吧,我是第一个自愿求去为先祖守陵的皇子,守陵的日子虽然清苦,却也快活而在这里,我们这些皇子一生不得自由,连娶妻生子都得审时度势,你说有这有什么意思?便是我那个二哥”
凤瑝收了笑,态在夕阳下竟显得很是落寞,“算了,不提他,他把皇位看得比我们这些兄弟还重要,我心里早不当他是我兄长。”
两人关系再好,私议皇子也是大不敬,柳毅之没有多问,只拍了拍好友的肩膀,视作安慰。
凤瑝突然打了个响指,精头又好了起来,“好在我身边还有你这个兄弟,二哥上次算计我,我也要算计回来一次,至于那位置,父皇圣体安康,他想要也不容易,此次回京前,我早做好打算跟父皇要块封地,以后只作富贵散人,逍遥快活。”
柳毅之还是第一次听他有这打算,惊讶之下,谨慎回道:“陛下对殿下寄予厚望,殿下想封王,怕是不容易。”
“就是不容易才来找你,子固,你这次可要帮我。”凤瑝突然拉住柳毅之的手,诚恳道。
柳毅之万不敢答应,若让陛下知道他插手大统之事,十个国公府都架不住雷霆之怒,而且他也打定主意将凤瑝扶上大位,为得什么为了有朝一日,能保那个女人一条性命哪怕他自作多情。
忆起昨日那一巴掌,柳毅之还在懊悔。他是武将,又是在盛怒之下出手,她没有防备被打个正着,不说伤口如何厉害,心里肯定是不痛快的。
云之心高气傲,不甘折辱,想求得她谅解难于登天,除非是设个计逼得她来求自己?他再提出和解的请求,最好能单独处段时间越想越是开朗,柳毅之极力压抑住要翘起的嘴角,似笑非笑地反显得表情扭曲。
这般古怪的表情落在凤瑝眼里成了犹豫不决,他皱眉,故作怒道:“你不答应?”
柳毅之压下心思,轻作一个吐纳,并不作正面回应,只在纷落的余阳中轻笑了一下。
“子固岂敢。”
不敢就好。凤瑝只当他答应了,干脆转了话题道:“上次你说的人选,可有了眉目?”
柳毅之见说到正事,色也正经了一些,道:“是有一个。”
“谁?”
“这个人必须要贪婪成性,有大肆敛财之嫌,又要胆大妄为,却没有实权,最重要的是,杀起来陛下不会有顾虑,我思来想去,只有”
最后那两个字,轻易地被吹散在风里。
凤瑝意外地挑起了眉,他还真没想过子固竟找了这么个人出来。不过,的确是个好人选,杀了顶多后宫闹哄哄几日,不杀,养虎为患,民心不固。
而且对这个人开刀,即能拔出朝廷的隐患,又能一连打击到两位权臣。
凤瑝连声叫好,抚掌笑道:“行啊子固,往日真是小瞧你了,你一个武将心思竟也如此玲珑。那便依你所言行事,回头我再拨一些人给你,争取让这出戏在我封王前上演,办得好,必能成为开国以来第一大案!”
柳毅之平静不语。
凤瑝待了一会才走,柳毅之闭眼聆听着皇城那传来的暮鼓,那鼓声响如惊雷,听得人心头颤抖。他睁开眼,也伸手出去,比划了下那皇城,确实小,小到他也好起来,究竟是何魔力让云之不顾抄家灭族头也不回地直奔那处去。
再听那不歇的鼓声,还真是,暮鼓晨钟勤忏悔,怎免阿鼻?
柳毅之望着对面巍峨的官衙,眯着眼缓缓一笑:
非他自负,可能得李太傅一声直中藏奸评价的,自他之后,一个都没有。
便是顾行风,也不过是,有几分像他罢了。
“我甚少动如此深的心思,云之,你可千万争气些。”
临近戌时,燕云歌才踩着虚浮的脚步出了刑部,誊写了一天的卷宗,本就不灵敏的右手到最后连笔都要握不住,之前她对顾行风成见颇深,在整理完几百份卷宗后,她承认是自己狭隘了。
官有百种,有纯臣、忠臣、奸臣、逆臣、佞臣,更有谗臣者,而顾行风却是她最意外的一种能臣。
纵观他经手的案件,无论何种结果,都能偏向苦主,又不得罪另一方,得多灵敏的心思才能做到这点?更令她惊讶的是,他此举未有助长权贵气焰不说,反教他们更为收敛,谁都说若是犯到顾大人手里,那刑部摆着的几十套刑具可没一套是虚的。
便是免于一死,这一进一出,苦头一点没少吃。
饶是燕云歌也要好了,顾行风是怎么做到的,即让权贵生生吃下亏不敢声张,又为苦主争取应有的赔偿,还不失了气节。
这般想着,不知不觉回到了燕楼,直到赵灵迎出来推了推她,燕云歌才在自家的铺子前回。
燕云歌呵着口气,先去翻阅了近几日的账本,打了一眼明显冷清了的铺子,询问:“今日也没人?”
“是啊,最近生意差了许多。”
燕云歌略作思索,猜测里头有她父亲的手笔,故作轻松道:“可能是有人拿我榜眼的身份在大做文章,你们谨慎些,若有人问起只管语焉不详,越故作玄虚越好顶多观望上段时日,见我们无事,没人会和银子过不去的。”
赵灵记在心里,想起了午时刚收到的信件,掏出来递过去,“南月先生的信,下午收到的。”
燕云歌打开信匆匆看完,脸色沉了下来。
赵灵看着她色有异,忙问:“怎么了?”
“白容要入京了。”
信是一多月前写的,怕就是前后脚的事情。
赵灵却为季幽高兴,赶着要告诉她这个好消息,走了几步又突然回头,拍着脑门道:“忘说了……老大,无尘师傅在房里等你一天了。”
燕云歌推开门的刹那,无尘正巧转过身,四目相接,他已是漾起笑容走来,“等你很久了。”
她看了眼外头的天色,和尚这个点竟破天荒地没有在做晚课,无尘似乎看出她所想,放柔了眼,笑道:“就不许我偷天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