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是个笨拙的,学不来四处讨好卖乖。”
这话说得,玺月不置可否。也许霍定姚不知道,她们当初进府,就惹了多少人眼热。她们模样生得好,又使了关系用马车接来,偏偏还迟到了;进了二门之后,还堂而皇之左顾右盼的――根本就不知道这一路过来的举动,都落入了有心人的眼里。
便是玺月自个儿,也避在假山后面,眼儿在这几人身上转了转。
面对王府富丽堂皇的景致,那个叫霍荣菡的微微张了嘴,中间的那个霍语桐眼里流露出艳羡,最后的那个霍有纤略略抬了眼角,色添了一抹惆怅。似乎个个都不能自已。只有这个最小的,一直警醒着,还偷偷提醒了自家姐妹收敛情。
这哪里是蠢笨的,明明机灵得紧。若果真是个迂的,早就有人在老夫人耳边说道了,老夫人又怎么会点头,把人放在身边呢……
其实霍定姚心头也疑惑着,这顾老夫人究竟是什么人?她记得,翔王的生母早就没了,翔王是养在庄妃名下养成的。她可没忘记,早些时候方婆子提起这的时候,可是排在了那三位侍妾之前的。
可这话,她决计不能问出口。
两人一前一后,又走了约一刻钟,期间玺月又多露了些老夫人的起居习惯,霍定姚都一一记在心里。总结起来,便是老夫人不难相处,看重规矩,尤其不喜欢丫鬟不安分,生了旁的弯弯绕绕的心思。
终于到了一处梧桐院子。也许是考虑到老夫人近不得潮湿,这里瞧着没什么水榭荷塘,却十分绿意盎然。除了院子外一大片梧桐,进门便是两排翠色的竹子,沿着画廊一直延伸到了花厅。
花厅的门口,正伫立着两个小丫头,一黄一绿。两人见了玺月,连忙福身恭敬道:“姐姐来了,老夫人正歇着午觉呢。”然后轻手轻脚打起了门帘。
这屋子里宽敞明亮,摆设虽然不多,却件件都是精品。上首是一对黄花梨木的玫瑰椅,中间一张紫檀木的长几桌。东南方的窗下是张美人榻,旁边角落放着一尊铜塑仙鹤,和着镂空的雕花窗桕中射入斑斑点点的阳光,正吐出馨香的袅袅烟雾。侧面则有一张大理石的佛案,上面摆着一尊白玉观音,和些许的供果,左右均有一副字联。美人榻的正对面,则是一架一人高的五折富贵牡丹祥云屏风。
霍定姚只瞧了一眼,便不再多看。
这些东西,以往在永定侯府也随处可见,霍定姚不是太规矩,而是根本就习以为常了。
――甚至有些摆件,比这里瞧见的好更好呢。
屏风后面传来了轻微的动静。不一会儿,另一个着了红衣的大丫鬟便扶着老夫人出来。
这顾老夫人大约五十出头,圆脸细长眼,微微偏胖,年轻时候瞧得出来是一位美人。虽说眼下年纪也不大,却着了一身墨绿色的绸面对襟,挽了一个圆髻,插着金镶玉的簪子,手上也戴着一个沉沉的镶金镯子。整个人瞧上去,倒是十分富态和气。
老夫人估计精不太好,吃了半盏茶,才瞧见屋子里多了一个生面孔,转头问道:“这丫头是谁?”
霍定姚赶紧上前,按照管事娘子教的规矩,机灵地福了礼:“奴婢霍定姚,给老夫人问好。”
她这话一出,屋子里的人情微微一变,顾老夫人手一顿,慢慢放下了手里的茶杯。
霍定姚心头一惊,难道她说错了什么话了?!
心念电转间,突然一个想法冒了出来。曾经在侯府,外头的丫头进来,以往的名字都不得再用,管事的都会给人重新定下一个名字。至于主子喜欢不喜欢,那另当别论。可当丫头的大大咧咧还报以往的名字,那就是个轻狂的了,若惹了主子不快,连带的还可能让旁边引荐的人跟着吃挂落呢。
难道,这翔王府也是这样的规矩?若真是这样,只怕老夫人就会对自个儿起了不好的印象,连玺月也会跟着受牵连。
可并没有管事妈妈提这茬,她是不是在不明不白间,被人摆了一道?
霍定姚急中生智,“奴婢驽钝,望老夫人责罚。”
老夫人一哂:“你初次到我这儿来,就自言要受罚?你倒是说说,你哪点错儿了?”
“奴婢从锦澜轩到了碧玉居,尚没个正经叫法。明明老夫人才是主子,却还想着回头朝管事妈妈问名。”
玺月和红衣丫鬟交换了一下眼。后者反应飞快,立刻捂嘴笑了,俯下身子凑到老夫人耳边道:“老夫人您瞧瞧,这丫头第一次见您,竟然拐着弯儿朝您讨赏呢!”
老夫人“哦”了一声,问:“这丫头要向我讨什么赏?”
红衣丫鬟以袖遮面,故意忸怩道:“老夫人是忘了吗?当初奴婢刚进府,也没个正经的名讳,管事的给选了一个宝银,结果来拜见老夫人,可不是让老夫人和玺月姐姐笑话了好一场,直说又俗又土气儿,平白地让咱们碧玉居钻进来了一股铜臭味儿,至今还有人拿这事儿取笑奴婢呢!”
老夫人也露出了笑意,“就你那个名儿,可真是个上不得台面的。”
玺月也笑,“好在老夫人给赐了个新的。否则玺画这妮子还不得顶着那糟心的名儿在咱们老夫人眼前晃呢!”她顿了一下,有意提醒道,“自从那以后,老夫人也发话,凡是碧玉居的,都以玺字辈作名儿,想必管事的也知道您的规矩,这才没给这丫头取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