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她才嗫嚅道:“我不是有心欺瞒你的。”
“就是、就是…”
秦瑛大马金刀的坐等她给个可信的说法,可人吞吞吐吐半晌也不见有下文,他突然短了气道:“罢了。”
“愿说不说。”
陶满满细声细气道:“我确实出自景阳侯府,名唤陶知予。”其实原主还有小名的,是老太君起的,也是“满满”,寓意事事圆满。
秦瑛挑了眉以为她还要再说,然而久候不见下文,愣时气得一刻也不想看到她。
而陶满满还不知自己又哪里惹了他不快,微微撅着嘴,杏眼瞪了个圆,很是不解。
马车入朱雀门大街,近兰陵坊时,被人拦住求见清河郡王。
秦瑛使人询问,知晓是景阳侯自南城兵马司张指挥使处听闻自家女郎随清河郡王回了京,便使家仆前来迎接。
其间家仆更是告知陶满满,“老太君于两日前病逝,还请女郎速速家去。”
陶满满听了,心下咯噔,怅然暗道,还是晚了。
秦瑛见她呆愣愣的,心知此事耽搁不得,令千牛卫加快了行程。
景阳侯领中书侍郎的职,为天子近臣,加之他行事说话刻意投当今的喜好,故而这景阳侯颇得圣宠,其府邸也设在近皇城的太平坊中。
眼下景阳侯府内外俱挂白幡素绸,景象凄然。
眼见陶满满双腿发软的直奔府门而去,也未与他告别,秦瑛心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气闷之感。在千牛卫询问他是否要进侯府吊唁时,他冷声道:“丧宴已过,本王与景阳侯非亲非故,凭何前去?”
这是停灵的第三日。
陶满满懵头懵脑的还未弄清楚她时下要面对的状况,便让府中侍女拉去换了身麻布孝衣,头上簪着小白花。待回过来,她已经站在了老太君的灵堂中。
老太君非景阳侯亲娘,而是后进门的继母。其母家显赫,与琅琊王氏同出一脉。虽膝下无子,因得老侯爷厚爱,故而老太君身披一品诰命。
老太君在世时,与世无争,同继子女往来无多,彼此间感情浅薄,是以这身后事办得中规中矩,堪堪能体现其作为一品诰命夫人该有的尊荣。
灵堂正中摆放的是老太君长眠的酸枝木黑漆棺材,颜色沉沉迫人;堂中还一应搁置了丧葬所用的法器、香炉、香盆等物;另有白色帷幔垂地,冷风阵阵,透人的寒意与侯府众人漠然的目光混合重叠,压得陶满满直不起身来。
景阳侯府上得台面的主子悉数在场,他们不置一词,就这么看着陶满满如无端闯入围猎场被猎手虎视眈眈的小鹿,栗栗危惧,踟蹰不前。
气氛沉静得诡异可怕,就在陶满满以为自己要严重心律不齐而猝死的时候,那立在右前方同一个娇柔美妇人站在一处的银盘圆脸少女阴阳怪气道:“四妹妹,你好生冷血!虽说论血脉亲缘你非我陶家人,可并未逐出族谱。”
“祖母生前对你万般宠爱,怎的如今她老人家去了,你竟是哭都不愿哭一哭了?”
四妹妹。
陶满满细细回忆书中有关女主认亲的情节。
女主的香料生意越做越大,便有意扩张自己的经营市场,在进京考察时机缘巧合救下突发急症的景阳侯夫人。
侯夫人与她相见恨晚,又知她欲在京城做生意,便时时帮衬着。一来二去,两人愈发熟悉。
后来经过下人点拨,侯夫人发觉女主的相貌与自己如出一辙。她立时着人暗查,不想女主当真是她失散多年的亲女!是真真正正的侯府千金!
女主养母是个农妇,没甚见识,未经审问便道出实情。原是十五年前侯夫人南下省亲遇流民暴动,时局混乱令她提前生产,于是匆忙借住到农妇的娘家。
彼时农妇与丈夫争吵回门小住,途中捡到一个女婴,正是陶知予。因着侯府家仆在自家颐指气使,气病了老母。农妇一时不愤,便把捡来的小婴儿与早产羸弱的女主调换了。
据农妇所说,那婴孩出生应当不满三日,女主那会儿已过了洗三,是以她比陶知予大几日。
陶知予既非农妇之子,且还在身边养育多年,景阳侯做不出将人赶出家门的恶毒之举,其时又有老太君相护,他便决定陶知予仍为陶氏女,只序齿后移,行四,女主陶闻溪行三。
在她二人之前还有妾室所出的长女陶含嫣,也就是方才尖酸刻薄的那位,次子陶秋实也在场,不过平平无,存在感很低。
陶含嫣因是景阳侯的第一个孩子,自然是看做掌上明珠,千疼万宠,也就养成了她骄纵跋扈的性子。
便是往日陶知予被老太君当眼珠子看着,她都时时奚落陶知予愚笨不堪。眼下见人没了倚仗,她可不得更变本加厉的欺凌对方?
所谓先撩者贱,陶满满是胆小了些,性格却不包子,放在寻常时候,她定要回怼!可现实却是她初来乍到,身上又背了陶知予的锅,实在不好与人争个高下。
是以,她垂着眼只当对方在放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