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只当她伤心过度,径直将托盘放下,又捧起那盏碧海天青瓷碗道:“灶间那起子婆子们都是狗眼看人低的,闻得奴婢替小娘子拿吃食,便取了这寡淡的白粥来应付。”
“奴婢气不过追问了几句,她们便拿而今府上有丧事来搪塞奴婢,真真儿气人!”
少女倒豆子似的吐槽,反倒让陶满满想起她的身份。
陶知予成了假千金,往日那些环绕其身的仆侍自然以为树倒猢狲散,各自去寻了府里别的主子奔前程去了。
也就一个荔枝,因着是陶知予幼时路见不平救了一命,她知恩图报,这才寸步不离的守着陶知予。
“我不想吃。”陶满满轻声道。
她确实不饿。
白日里与秦瑛一道儿回城时,她可是在马车上吃了不少出自宫中的点心。糯米粉面制成的吃食本就容易积食,她到现在都没消化。
“那也得将就着对付一点啊。”荔枝忧心道,“眼下小娘子回了侯府,只怕旁的主子便会将守灵的差事尽数推到您身上。”
“若是没甚胃口,后几日该如何坚持呢?”
“那你放着吧,我饿了再吃。”陶满满也不知道自己跪了多久,她抻了抻腰,只觉得腰以下都没知觉。
因着对方是陶知予的亲近之人,她也就卸下心,自在了许多。瞄瞄门外,陶满满悄摸摸地问荔枝,“屋外应当没人吧?我歇歇腿不算不敬祖母吧?”
荔枝笑,“老太君那般疼爱小娘子,如何会怪罪呢?”她说着伸直双腿,又道,“小娘子在奴婢身上靠一靠,眯眯眼,否则夜里遭罪。”
“再晚些时候,梁嬷嬷会捧了褥子过来,小娘子不必担心受凉。”
梁嬷嬷是老太君生前的贴身侍女,因着老人的遗愿,便随了陶知予身边伺候,打理她的日常琐事。
“嗯。”陶满满累的不行,从善如流的靠着荔枝。
哪知还没敞开了手脚好生放松放松了,主仆俩就听到屋外游廊有走动的声响,隐约还有谁在低声碎碎念抱怨着什么。
陶满满和荔枝对视一眼,赶紧正襟危坐,以免落人口实。
半掩的房门被人推开,竟是陶闻溪带着侍女们浩浩荡荡而来。
经历使然,她的面上有着与生理年龄不符的沉稳,比先前见的那一面,陶闻溪现下带着三分笑意,本就五官柔和,是以看上去平易近人了许多。
可陶满满虽说是没走出象牙塔的温室花朵吧,可她有上帝视角啊。
要知道女主在刚穿越的时候,遇上养母同县里四十多岁的鳏夫谈好价钱,准备将她卖过去当小媳妇。那鳏夫有举人功名,家里还有个弱冠之年、游手好闲的儿子,听说父子俩曾经共用一妻,此前还逼死了两个女子。
女主得知此事,眼皮子都没眨,直接将父子俩同知县之间的蝇营狗苟告到府衙,不久,为祸乡里的鳏夫便被绳之以法,令人拍手称快。
后来,她还把好吃懒做的弟弟教训的哭爹喊娘。期间养母不忿她的手段,与亲友算计她手里的香料配方,哪知计划还未实施,就让女主反将一军,令亲友丢了自己的生计不算,家中也鸡犬不宁,以致于后来跟养母狗咬狗打得不可开交。
是以,陶满满对上女主的七窍玲珑心,哪敢有半分松懈。
她不自觉的收紧掌心攥紧衣裙,弱弱的喊了声,“三姐姐。”
陶知予资质平平,性情温和,想来女主这几日已经将她的脾性打听得一清二楚,陶满满焉头耷脑的想,不管女主如何看她,她示弱扮乖总是没错的吧?
陶闻溪瞥眼看到地上,笑道:“是我来得晚了,这清粥到底寒碜了些,四娘在外奔波多日,合该吃些好的补一补。”
她说着一扬手,身后的侍女就讲烹饪精细味美的素食捧上前,还备了小几放碗盘。
“现下四娘身边伺候的人少,恐有疏漏之处,我便使人拿来几床厚实的褥子供四娘使,免得夜里受了寒,守灵的后几日不好过。”
接着,她还从袖兜里掏出一只瓷瓶给她,“也不知四娘的伤还有大碍没有,母亲无心之失,四娘莫要记恨才是。”
看着细致又周到,让人挑不出错来,可就是无端让陶满满觉得诡异,两道小眉毛拧了七八道拐,暗暗回想书里写了这般情节吗?
她穿越前两天才看完这本书,看得也比较仔细,所以女主相关的情节记得还比较清楚。陶知予在老太君下葬以后才回到侯府,明氏连她的面都没有见就直接发配她去了侯府里最为偏僻的小院,而女主忙于贵族世家间的交际和生意也完全没想起来府里有假千金这号人。
所以现在她主动找来是怎么回事呢?她的小心脏下意识提起。
因为男主?
安国公府与景阳侯府有通家之好,所以即使在最初女主不知其身份,那么在丧宴那日,二人是见过面的,从而也知道了萧玉信还是陶知予的未婚夫。
可是原剧情里,在男主表露出要纳陶知予为妾以前,女主并未将她放在眼里啊,哪怕平时要因为她的存在吃醋,可内心是笃定男主的心在自己这边的。
所以怎么回事啊!
陶满满的一颗心跟洇了墨水似的,沉沉的,黑黑的,有着满布黑暗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