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近处的坐席里,有陶知予往时的好友吴宝仪。其祖父为尚书令,父亲虽是个喜好吟风弄月的富贵闲人,但母亲却是先帝同胞弟弟的独女,所以不仅在朝中,宗室里也有着极为显贵的地位。月前她随父回乡敬祖,三日前才返京,乍然听闻陶知予的变故,不可谓不担心。
当下她见陶满满得了空,赶紧招招小手让人坐自己身旁来。
吴宝仪生就一张鹅蛋脸,圆圆润润的,略显丰腴,可她的五官明艳,浓妆之下,可不也是风靡长安的美人面?
陶满满从善如流的挨着她,略略颔首肯定道:“事实确如你听说的那般。”
“啊?”吴宝仪很是伤感,“那、那…”她百感交集,连话都说不顺溜了。
“你还去国子监吗?好些都同窗都说你缺席好长时日了。”
啥?
国子监?
炮灰女配还有国子监剧本?书里没写啊!倒是写了女主在学堂里大杀四方的经历。
陶满满成绩挺好的,不过她对学习的热情实在不高,当世书院学堂要么讲授经史子集或是诗词文赋,要么就是律学算术等专业知识,她不会也都兴趣不大。
可是国朝女子也可做官,若是其他门路不成,进学科考未必不能搏一搏,总归能自立门户就行。
转念她又想到“范进中举”,胡子一拉碴的年纪才堪堪考得举人功名,可见科举之路的艰辛。
害。
她思绪飘得远,眉头也不禁微颦,看上去有苦难言的得很。吴宝仪想到别家深宅后院里那些不受宠的娘子,立时就以为陶满满也是如此,当即就提高了声儿道:“你当真不去学堂了吗?还是你家里不允你再去?!”
嘿,话一出,瞬间吸引全场的目光。
尤其是明氏,那脸色当即黑得给漆了墨似的,眼里也像要冒出火来,陶闻溪赶紧好言劝了几句,明氏才没当场发作。
而她盯着陶满满的目光也愈发幽深,她果然小瞧了陶知予,先前答应得好好儿的,今日入了这富贵窝又见太后记挂,心思便活络了起来。
方才安国公府一行人也到了,正在与杨太后见礼,蓦然闻得吴宝仪语,愣时也惊讶不已。安国公夫人齐氏别看是个娇弱貌,实则精明强干,她顾不得礼数,手帕一甩就过来问陶满满,“满满,吴家娘子说的可是真的?”
大启重学风,以自身强大的国力为各阶层百姓提供了良好求学环境,使得寒门贫民也有鲤跃龙门的机会,更何况上层贵族女子,更是从小琴棋书画的培养着,就怕落人下乘。
因而不让家中娘子向学,可是当家主母的大罪过。
不等人回答,杨太后就兀自断定,“想必也不会有假!明氏死守脸面,狭隘自私,近来家中丢了大丑,以她的性子还能让满满出门现眼?”说着她看向明氏,“明氏啊明氏,你自个儿黏皮着骨,为何要误他人前程!”
“太后娘娘错怪臣妇了啊!”无数双或鄙夷或嫌恶的目光尽数投射到明氏的身上,她只觉浑身有烈火灼烧,窘迫难忍。她伏地叩首,“臣妇一向谨小慎微,万万做不出此等冒天下之大不韪的恶事!”
陶满满此时已经傻了眼,完全不懂为何事态从闺蜜叙话一转而为国家大事!明氏当众被杨太后斥责,回府后定然要找她的不快呀!
还能补救吗?
她拿小眼瞅瞅明氏,瞅瞅吃瓜看戏的众人,再瞅瞅愠怒的杨太后和安国公夫人,张了张口想为明氏辩解,可还未出声就被杨太后制止道:“满满你无须说和。”说罢,又质问明氏道:“那为何府中丧事已过,满满仍不得回国子监继续学业?”
明氏清高,眼下因着无地自容,眼中竟带了泪,她期期艾艾道:“四娘纯孝,道是愿为母亲抄经祈福,渡其往生,故而才耽搁...”
“荒谬!”杨太后怒道,“既是一家姊妹,为何你府中另两位女郎无此孝心?”
“太后娘娘恕罪!”
无端被提及,陶含嫣和陶闻溪也赶紧跪下告饶。
陶闻溪色平静,条理明晰的为明氏转圜辩解,“太后娘娘容禀,非臣女与长姐不孝,而是四娘因祖母匆忙离世而愧疚不能自己,自请为祖母清修终生以减轻罪孽。”
“母亲多番劝解未果,是以才有今日之误会。”
哈?
女主舌灿莲花颠倒黑白倒打一耙,陶满满忽感对方虐渣的大刀已经从自己的头顶落下,她生无可恋,只想仰天长叹,伴随一曲《一剪梅》,伸出尔康手,大喊道:“不——”
果然陶闻溪话音一落,吃瓜群众瞬间恍然,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议论不止。
原来景阳侯府老太君的死真的跟陶知予脱不了干系啊?看来她离家出走的事也是真的咯?不是说她回京那天是和清河郡王一块儿被千牛卫送回来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