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盘渐至中天。
青芜殿四下无人,仅有的一两个宫婢也不知去了何处。
偏殿的轩窗大开,陶满满歪着身子靠在贵妃榻上望着窗外出。月光流淌而入,薄纱一般笼着她,那双眼睫颤颤,面部轮廓也泛着柔光,仙气飘渺如即将羽化而去的月中仙。
眼下这处宫殿便是吴宝仪母亲在宫中为公主伴读时的居所。
因着杨太后听闻她被林婉婷牵连受了伤,则特许她不必出席宴会,只在殿中休养便是。
不去也好,正好合了原本的情节中,陶知予一心忏悔,并未进宫,从而也就错过了陶闻溪在太极殿光芒四射的精彩瞬间。
与陶满满的经历不同,在马球场中,秦瑜仍在林婉婷的恶意使坏中骨折,因着不曾有秦瑛横插一脚,他掌控全局,那场闹剧也就不得为多数人知晓。
而后林婉婷一计不成,再施一计。
她在寿宴上与韩灵珠为杨太后献艺贺寿,得了延庆帝的欢欣与赏赐后,顺势而为攀扯出陶闻溪有惊世之才,假意让其展露些许,以饱众人眼福。
延庆帝乐见其成,当即命陶闻溪即兴演出。
陶闻溪可是女主诶,面对女配的刁难,她非但没有被打倒,反而别出心裁的以飞天的造型跳了一曲杂糅了桑巴、印度舞、中国古代舞等多样舞种的舞蹈,不仅令延庆帝龙颜大悦,更是惊掉了在座宾客的下巴。
有朝臣直呼,“此舞当为天上有!不似人间!”
若非与陶闻溪决裂,陶满满还真有点吃瓜的心态想现场目睹这不伦不类的舞蹈的惊艳之处。
现下也不知宴会散了没有,陶满满动了动,单脚趿着鞋,再拄着拐往门外走。
吴宝仪说,亥正时龙首池会放烟花,看看天色,应当快到时辰了吧。
青芜殿不大,院里多是矮小的花草,仅有一棵的垂丝海棠树早已尽了花期,果子累累的挂在枝桠上。它的树影倒在墙上,婆婆娑娑的,随风晃动时,无端有几分渗人。
陶满满放下拐杖,干脆在门槛上坐下来,两手托着腮,望着长长的廊庑,期待吴宝仪的出现。
秦瑛在墙上蹲了半晌,见这小骗子孤零零的,虽不见她泪眼朦胧,可眼下这不言不语、不哭不笑的模样,平白添了几分怅然,反倒教人心疼不少。
转念他想到萧玉信,眉头微拧,她有名正言顺的未婚夫呢,他何必瞎操心。
算了。
秦瑛心思一变,不欲再枉费工夫。哪知将一动作,他便透过层层树影的遮挡看到了宫道上只身而来的萧玉信。
花前月下风流事,人是正经未婚夫妻,好似也无不可。
不过秦瑛只须臾就改了主意,眸光沉沉的盯着萧玉信的身影,暗中捏紧了拳头,一副只要对方欲行不轨,他便要替天行道的模样。
萧玉信的脚步很轻,姿势甚是潇洒飘逸。
四周静谧非常,陶满满很容易就听到动静,她以为是吴宝仪,嘴角才挂上笑呢,就在定睛看到他那一刻垮了下来。
孤男寡女,她对萧玉信的人品也极度不信任,所以在人还未靠近时,将拐杖摸回手里。
眼见着他过来了,陶满满把拐杖一横,“你别过来!”
她防备的不加掩饰,令萧玉信哭笑不得,他举高手里的那碟杏仁酥酪,“你喜欢吃的点心。”
“母亲忧心你挨饿,使了我送来。”
安国公夫人对陶知予向来真心实意,陶满满不便拒绝,“你就地放下,然后立即离开!”
直到现在萧玉信都自信她是在同自己任性,不过是赌气的时间长了些,他二人青梅竹马的情谊,哪里是说断就能断的呢?
好似他忘了几个时辰前,自己才被陶满满指着脑门骂得狗血淋头,又或许是他觉得自己作为陶满满的兄长以及未来的丈夫,没必要与她计较那些不快,而是应当尽快矫正她的不足和解除对自己的误解。
若是为他有红颜知己就要发作脾气,那日后成了安国公府的当家主母,如此气量,怎能执掌中馈,撑起家庭的重担呢?
“满满,三娘是你的姐姐,”萧玉信尽量平心静气的与她沟通,避免出现马球场那般意外,“她回归景阳侯府前自食其力,坚韧不拔,并且成功的改变了她当时的境况。”
“我敬佩她的品性和眼界,与之来往便过密了些。时下世人皆是如此,这与我将你奉为正妻毫不冲突,也无须担心你与她换回了身份,我便会低看你。”
“你是安国公府承认的世子夫人,也是唯一与我相知相伴一生的人,满满妹妹,我不明白你为何与我较劲?以后我的一切都是你的,也都是你孩儿的,难道不够吗?”
“我的心也在你这里啊,不生气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