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九玉把魔方还给他,扯着他的袖子要进房间。
解衾薏突然顿住了。
“怎么了?”她不自觉放低了声音,这样万籁俱寂的时候她都不好意思扯着嗓门大声说话,只能压低了用气音。
解衾薏摇摇头,他熟门熟路的摸出外婆院子里的一个篮子,里面有几只马克笔,他拿起一只朝着那棵树走去。
古树在晦暗之中还能看见随风而动的飘带,他走上台阶,到下午的那个位置摸出红飘带,一手拉着飘带一手写字。
洛九玉没有看他写的什么,克制住自己的好不去问。
他站在灯光照到的地方,仰着头眯起眼,这个角度的他和平时完全不一样,不经意流露出的锋芒毕露和高高在上。
抬着下巴高傲的样子有些像中世纪的王子。
知道不远处洛九玉直直看着他,解衾薏掌心出了一层冷汗,捏着的红飘带的一角也濡湿了一点。
他根本不敢多想,匆匆收起笔。
下意识地垂着头却刚好和仰着头的洛九玉对视,心跳猛然加速,咚咚咚的声音敲打着耳膜,眼前好像眩晕一片,但仔细一看又清明一片。
脸好像热热的,他不自觉摸了摸脸颊。
晚风吹来,吹的大树簌簌作响,也吹的他心跳更快了,像是打鼓一样。
解衾薏牙齿咬着下嘴唇,他几次三番抬眼又匆匆移开,全身的血液都往脑袋上冲,明明是那么一瞬间的事情却感觉过了很久。
后背冷汗涔涔,脚下生了根一样挪不动。
他能看见黑暗里洛九玉一双明亮的眼睛,所以他脑子一片空白,苦笑了一声然后艰难地挪动着脚步。
“好了啊。”
耳边的声音还是和往常一样欢快,就算是气音他也能想象到洛九玉此刻的模样——耷拉着眉眼还有点不耐烦的样子。
这副表情几个月来他见过许多次,只是在黑暗里的这一刻陡然意识到,他原来那么清晰的记得。
喉咙发紧,他可以说是落荒而逃。
写完了飘带的解衾薏突然变得反常,他慌慌张张地不敢看她,健步如飞,可以说是逃走的。
洛九玉挠着头进了房间。
第二天一早阿婆留着他们吃完了早饭就让解衾薏快点走。
其实洛九玉根本没听懂阿婆说的话,他们的对话都是用方言说的,软软糯糯的。
等出了农庄大门洛九玉就把头凑过来问:“刚刚阿婆说的什么呀。”
“让我滚。”
“……真的吗。”
不管是农庄到洛九玉家门口还是市中心坐的都是同一辆车,到她家直达,市中心要转车。
大清早公交车上几乎没什么人,找了个靠后的位置坐下来。
开始的一段路路途颠簸崎岖,颠的洛九玉人都傻了。
解衾薏坐在她旁边,尽量不去看她,但是她披散的头发被风一吹就要飘过来糊他一脸,他只能默默把脸上的发丝扒拉下来。
洛九玉努力把窗关上,她晕车所以把车窗打开,但是看见自己的头发都飘到人家脸上了也只能讪讪地关上窗。
可是这公交车的车窗难以移动,她使了很大的劲还是关不上。
余光瞥见他伸来一只手,手腕上是一根黑色的皮筋。
洛九玉咧嘴一笑,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什么都有啊?”
想想也是,他好像总是这样默默的把她需要的东西给她。任何时候任何地点任何物品,像百宝箱哆啦梦,只是他永远都是一副呆滞的表情。
听着她的笑声,解衾薏的手微不可见地蜷缩了一下,他避开这个问题转向其他的话题,“试卷写了吗?”
“……”
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反手把黑色皮筋拿下来给自己扎头发,昨天她的头绳在爬山的时候弄丢了,想着家里还有也就算了。
还有几站快要下车的时候,解衾薏把书包里的两盒草莓给她。
洛九玉接过来,突然就想起了昨天大棚路上看到的画面,心里好像有一根羽毛一样在挠痒痒,又仿佛一根刺一样扎根。
她转了转眼珠,“昨天……我看到了你和许橙在大棚外面,”话到一半她欲盖弥彰地尬笑两声然后掩饰地说,“害,当时我和王晗还想上去和你们打招呼,老师叫了我们就先走了……我也只是想八卦一下,没什么其他意思……”
“……”这越说就越尴尬,洛九玉扯着嘴角,自己都听出话里的掩盖之意,只能不知所措地搓着手,“算了算了,我也没想知道……”
听见公交车的报站声音,她拎起书包从狭窄的过道上飞驰而过,然后刺溜一下跳下了车。
从车窗还能看见她脸上一片红,眼飘忽,不自然地挥挥手。
他双手贴在车窗上,一眨不眨地看着她走进巷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