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招原是崔嵬年轻时所创,以灵力弥补剑意,出手极是凶狠霸道。
修为相近者最多吃些苦头;要是实力相差较大,沾上半点,这万千剑影顷刻化为真剑,将人绞做一团血雾。
原无哀是剑阁年轻弟子里的翘楚,心性坚定,崔嵬对他寄予厚望,这才私下传授。这招才学来不久,若非有心想叫巫月明吃个教训,原无哀平日也绝不肯显摆,此时见剑气冲着于观真而去,力道已老,收势不及,顿时心下一热。
他当然不会以为于观真拿捏不住,而是好对方居然不闪不避,究竟会如何拆招。
原无哀与巫月明的比试,说到底也同样是崔嵬与于观真的比试。
无数剑影形成一座剑牢,将于观真重重包围,剑气急发,似是接二连三地撞在了什么东西上,忽然响起铮铮之声。
不过瞬息,剑芒被绞碎成光,还不待众人反应,只见得盈润月光之下,于观真重新展露出面目,身外竟浮现出一条巨大的虺影来。虺影已生出几分蛟型,竖瞳如明珠般闪着光芒,移动之间鳞片与剑光磨蹭发出令人牙酸的动静,这声音已叫人悚然,然而更令人胆寒的是它那对冰冷而毫无生气的兽瞳。
虺影口中还衔着柄乌沉沉的冷铁,冷铁已是死物,它却比那冷铁死得更透。
剑光将至时,于观真就感觉到背后灼热难当,似乎肌肤底下有什么东西在游动,此刻终于明白过来昨夜的骚动是因何而起。他望着这只打破剑牢的虺影,竟有心意相通之感,对方似感应到他的想法,温顺垂下头,将乌铁置于他掌心,随即摇身抖擞,鳞片闪闪发光,是非生非死的血肉之躯。
这人教徒弟不行就算了,居然连自己都拿来当试验品,把这种东西藏在身上不嫌晚上睡不着觉的吗?
到底还是生死头等大事,虺影纵然令人不适,可却是张难得的底牌,于观真看着巫月明震撼的色,不禁松了口气,手中的乌铁与鳞片不知哪个更冰冷,他便从容笑道:“这恐怕不是适合孩子的玩具。”
虺影带来的威压不小,巫月明与原无哀不得不退步缓气,方才觉得好受些许。众人只见微微清风中,于观真衣荡袖摇,虺影垂首于他赏剑的腕间,那冷玉般的手与丑陋的虺头交缠在一起,在月光下有种说不出的诡艳可怖。
他有一张很美的容,眼中含着笑意,却与那头虺一般无情,简直不像个活物。
崔嵬同样感觉到了来自虺影的压力,终于开口,那双碧色的眼睛比剑锋更锐利:“大人本就不该参与孩子的游戏。”
“那你可要多多提醒,小心一个不注意,就让小娃娃在游戏时送了命。”于观真微微一笑,他又不耍剑,几十斤的铁器拿着实在坠手,没半点留恋就将乌铁掷了回去,而虺影也随之消散了。
原无哀一跃而起,于空中夺下佩剑,落定后拱手道:“多谢缥缈主人赐教。”
他倒是坦荡。
巫月明终于明白缥缈峰下的万毒林,还有楼里那无数虿盆与虿池的用处了,她脸色苍白,胆气已丧,那条软鞭垂头丧气地落在地上,多情的眼睛里平添几分惊恐跟无措,结结巴巴道:“师……师尊……惊了您老人家,徒儿罪该万死。”
于观真其实并没比他们了解更多,只是眼下已经镇定,便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他将还有些颤抖的手背在身后道:“万死倒不必,你不过是无能罢了,好在无能这种事倒也算不上什么过错。”
巫月明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对于她这样的人,无能与死亡本就没有任何差别。
这头仙打架刚完,那一头姗姗来迟地入场,有人陡然惊呼起来:“仙长,二少爷走了!”
于观真循声望去,那鬼魂果然站起来,他将枝头的一朵海棠花折下来,捧在手心之中,正低着头敛着笑,缓缓往外走去,居然谁也不敢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