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对了。”
聂文凯突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两封信,将其中一封交给许糯。
是沪上寄来的,字迹工整,和厉显苍松有力的字迹不同,苏诏的含蓄几分。
递来的这一封上头写了她的名字。
“苏诏从沪上寄来的,这封是给你的,你等我把包裹拆了,里头也有你的东西。”
他快言快语的说完,想起这处不少的人,寄信这东西说不清道不明,但怕旁人误会了,又补了句:“兴许是听说你要考试了,写信给你加油打气。”
苏诏这个名字在鹿县可是如雷贯耳。
农民兴许还不晓得这个人,但在城里头的这些个,多多少少都是听过的。
刚刚跟许糯搭讪过的胖男人忍不住出声:“是,是咱鹿县出的那个省状元,陈局长家的公子苏诏吗?”
他记得陈局长家的儿子就是在沪大。
聂文凯点了点头。
跟陆雪云她们站在一起的李红突然“啊”一声,问许言:“糯糯之前复习的那个笔记是不是就是苏诏的啊?”
许言点头:“嗯,苏少爷是糯糯的朋友。”
李红恍然大悟:“原来是省状元啊,难怪重点记得那么好。”
其他知青忍不住问:“什么笔记啊?”
李红说:“高考笔记啊,之前糯糯借我看过,里头的难点明细啊记得可清楚了。”
其他也有想法高考的不免心动,问许言:“许言同志,你能不能问你妹妹借一下,让我也看几天啊?”
说这话的人叫魏静香,之前许糯被陈翠萍冤枉的时候,她可是站在陆雪云那边冷嘲热讽的。
许言说:“那是糯糯的东西,你要的话自己找她借。”
这就是推辞了,没想到魏静香真的上前去,也不顾许糯和聂文凯在说话,直接就插进去:“许糯同志,你还记得我吗?我是魏静香,是鹿县村的知青,你姐姐说你那有省状元的笔记,我也想考大学,能不能借我看看啊?”
她故意放柔了声音,说的慢声慢气的,目光时不时的转到在拆包裹的聂文凯身上,很是期待的看着许糯。
许糯不记得这人是谁,但她没印象的肯定就是与她没什么交情的,她将信折起来收到自己的小包里,冲魏静香摇头,声音甜甜的:“不好意思啊这位同志,我已经把笔记都还给人家了。”
魏静香之前见许糯软糯可爱,以为她很好说话,没想到竟这样拒绝了,她呆了呆:“啊?还了啊?”
聂文凯拆好了包裹。
苏诏兴许是个有强迫症的人,包裹里的东西摆放的规则对称,一模一样的东西,左右两份。
好在都用淡蓝色的丝绸袋子扎起来了,其中一份上头放了卡片,写着:祝高考顺利。
陆雪云看着那东西,心里酸水直冒。
只见那淡蓝丝绸里捆了好几盒外国字母的包装,陆雪云好些都不认得,只见过其中两种,是国外的巧克力和饼干,味道很好,价格很贵。
许糯有些不想接,但聂文凯直接就往她怀里放,大刺刺的说:“我就说吧,苏诏肯定是给你加油打气来了。”
另一份是给陈青霞的,聂文凯并着信和外头的封纸一裹,一侧头见魏静香站在边上看着自己。
他怪:“这位同志,有什么事吗?”
魏静香伸手理了理发,头微垂,露出自认为最美的一个角度,声音学着许糯的腔调说:“你好,同志,我是鹿县村的知青,我叫魏静香,我也参加高考,听说许糯同志有苏诏同志的笔记,便想找她借一下,不想....”
她有些为难的咬了咬唇,可怜的看着聂文凯:“许糯同志说借不了。”
聂文凯眉头一皱,魏静香心下大喜,以为他能帮自己,不想聂文凯说:“那同志你就拿自己的笔记复习吧。”
魏静香:“...“
聂文凯指着那堆东西,问许糯:“许糯同志,需要我帮你搬回去吗?”
一道声音响起,在这雨天里,如那泠泠雨线。
略显冷沉。
“同志,买伞。”
男人看着许糯,将钱递过去。
他面容冷峻,黑衣矜贵,一把黑伞抵住地面扶于掌间。
真是一副很美好的画面。
许糯没想到会在这见到厉显,大眼睛闪过一丝惊喜,勾唇朝他笑了一下,伸手把钱拿过来。
林晓凤说:“一张雨伞票。”
哦对,要票。
许糯又看向厉显,笑容甜糯,白嫩的掌心朝他摊开:“同志,要一张雨伞票哦。”
她自己都不晓得,她虽一样是笑着,但这一回,笑中不自觉就带了撒娇和亲近。
厉显面色不改,喉结却小弧度的动了动。
“我...我去换。”
说完将伞放在旁边柜上,转身一头扎进了雨里。
半刻钟后,落汤鸡一样的厉显又出现在了供销社,递给了许售货员一张雨伞票。
许售货员一脸公事公办的接过去,笑着问他:“这位同志,是不是还要一条毛巾。”
厉显看着她的笑脸,愣愣的点头:“要。”
许糯笑眯眯的给他拿了一条红艳艳的双喜大毛巾。
要不是时代不允许,她还想笑眯眯来一句:欢迎下次再来啊。
许糯本以为厉显是有急事才着急买伞,谁知他买了伞也不走,跟个木桩一样杵在门口,她给他挑的那块毛巾握在手上。
身上湿成那样也不知道擦擦。
许糯小声的跟林晓凤说:“我要先回去了。”
林晓凤看了外头:“雨还没停呢。”
许糯盯着那个高大的背影,竟然看见他的耳朵动了一下。
许糯忍不住想笑,跟林晓凤说:“突然想起有事。”
“那你把我的伞拿上。”
“这雨还一定停呢,我自己买一把吧。”
林晓凤把伞塞给她:“浪费这个钱干啥,你拿去用,我到时候还能没伞啊。”
她这般好意,许糯便也不推辞,拉了许言到边上,小声说:“你们要走的时候要还是下雨,你找小凤拿伞,我下回再把票给她。”
许糯撑了伞,抱着东西走进了雨里。
她故意拐进小巷子里,果然,身后立刻响起了脚步。
一把更大的伞立在了她的伞上,男人伸手接过了她怀里的东西。
许糯抬头,正要跟他说话,不料一双带着水汽的手突然捧住她的后颈,他的唇毫无预兆的压了下来。
两把伞,大伞牢牢罩住她,小伞已经掉到地上,被风吹的打了个旋。
雨还在浠沥沥的下,不知要下到何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