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麻烦帮我转交给糯糯,我赶着上班就先走了。”
许言点头:“好,我送您。”
临走前林晓凤看了眼放在桌子的东西,忍不住说:“这是外国货吧?你们家可真好,连这都买得到。”
许言愣了一下:“这是糯糯的,不是...”
她想说不是你帮她买的吗?
“我见都没见过,你们家竟有这么多。”
林晓凤的语气很是艳羡,许言没说话了,送她出了门,回房间前看了眼那些印着外文的东西。
许言想起了下雨那天。
算了,她不再深究,转身回房读书。
...
许糯照例睡到十点半。
外头的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室内,在她朦胧的双眸落了点微光。
她伸了个懒腰,磨磨蹭蹭的爬起来。
许糯不喜欢吃白粥,许言便给她煮了面,上头卧着一个白白胖胖的嫩鸡蛋。
见她睡眼朦胧的出来,许言笑道:“快去刷牙吧。”
“嗯。”许糯揉了揉眼睛,奶声奶气的。
刷了牙,她看到碗旁边有一个牛皮纸信封,好的拿起来:“这是什么啊?”
“供销社的晓凤同志来找过你,你还没醒她就把东西留在这了。”
许糯拿起旁边的一张白纸,展开里头果然是晓凤的笔记,她看了一下,朝许言得意的挑眉,兴高采烈的说:“晓凤说她在文工团的朋友也想代卖润肤油,让我醒了有空去找她一趟。”
“那可太好啦?”许言由衷的为许糯感到高兴,文工团的普遍舍得花钱捯饬自己,对润肤油的需求肯定也比其他人大。
有钱赚许糯自然开心,再加上今日自产地的收入,扣去厉显非要放在她这里的钱,她这个的收入多了快七百块呢。
在这个时代,七百块可是巨款。
...
今日鹿县村可是热闹了,下了工之后,大伙都聚到饲养员住的那间大土房里。
众人围着中间煮牲口料的大灶台,男女要分边坐,通常都是谁先占了地,那边就属于那个性别的,但农村里头大伙都熟,难免爱起哄瞎玩,谁都争着离牲口料远的那边,王大娘嗓门大,囔着:“去你的王癞子,老娘先占的这,你们男的滚去那边。”
王癞子带头:“明明是俺们先来,王大娘你每次都耍泼赖。”
王大娘确实是后来的,但她嗓门大,笑着“呸”了一口:“你王癞子说话能听,猪都能爬上树去。”
人群不约而同的响起笑。
这边闹剧还在上演,你一言我一语的,嘻嘻囔囔吵个不停,年轻的村里姑娘坐着打毛线,偶尔跟着笑一下,男的则大胆些,跟着掺和说是王癞子先来,被几个嗓门大的女人给吼回去了。
上了年纪的男人们习以为常的坐着抽烟袋,时不时的跟边上的人交换一下。
知青有自己的地盘,不分男女的坐在一边,兴致勃勃的看着每逢开会就会演的这场大戏。
虽然粗鄙了些,但在这个没什么娱乐的年代,开会就意味着热闹。
王婷虽然跟常子春有了婚约,但要十几天后才嫁过去,因此还是坐在知青这里,一边跟着村里的人笑,一边还饶有兴致的听陆雪云跟知青们说的事。
李红是知青班长,坐在中间,不大相信的说:“雪云同志,你说的这是真的啊?”
知青们的目光全落在她身上,陆雪云此刻坐的直挺,高傲的说:“当然,我妈可说了,中央的文件都下了,今天大队长开会,肯定就是要说这事了。”
她如此笃定,其他的知青便信了几分。
王癞子那边落了阵,不再说地盘的事,安静了一会,整个土房又充满了窃窃私语的声音。
“咱们都多久没开大会了,你们说今儿是什么事啊?”
“不会是讨论生产吧?可是前几天刚种了粮食,讨论啥啊?”
“那个许言知青走了,她的活这两天是银花在做,会不会是要讨论谁去顶替那个位置啊?”
”不至于吧?那知青不是还回来吗?”
“谁知道呢,她...那不是。”说话的是嗓门最大的王大娘,她皱了眉,指着站在门口那个青年:“那不是厉家那坏分子吗?”
众人一瞧,还真是厉显。
这么多年村里开大会,他可从来没来过。
陆雪云也瞧见了刚从城里赶回来的厉显,也不知是不是夜里赶路劳累,全身都笼罩着一股难言的戾气。
凶是凶了点,但人确实是英俊。
常有信见厉显来了,抖了抖烟袋站起身,喊了句:“开会了。”
人群安静下来,但众人的目光还是明里暗里的往门口瞧。
“厉显,你进来吧。”
众人讶异,这常有信的语气怎么听起来...有些怪异。
厉显走进去,双眸冷漠,一言不发。
站在常有信身边,众人的目光便再也无法从他身上移开。
常有信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各位乡亲们,今天召开大会,是为了宣布一件事情。”
王癞子吊儿郎当的坐在下头,他以前见过批斗场景,还领着一帮跟他一样大的孩子欺负了厉显一阵,只是后来厉显力气越来越大,打架越来越狠,王癞子等人都不敢再去招惹他,今天见大队长把他喊来,以为是要旧事重提,起哄道:“大队长,你说你也不早说,今儿大伙没带捆猪绳啊。”
众人哄然大笑,常有信面色铁青的吼了一嗓子:“肃静。”
人群慢慢安静下来,陆雪云面带鄙夷的看了村民那边一眼,自信道:“我说的没错吧,大队长这会肯定是要说那件事。”
果然,常有信开口了,他面色严肃,语气缓慢,底下的人群慢慢变得鸦雀无声。
众人的面色都千变万化,唯独站在常有信身边的厉显。
他的脊背始终直挺,眉目蕴着浓浓的疏离和淡漠。
仿佛常有信说的是和他完全无关的事。
他像一棵长在深山的劲松,沉默又威严。
让人不敢直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