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觉得活着和死了,没有太大区别大的。
可如今,他眉眼紧闭,脑中心中都是个那人的名字。
许,糯。
他无声的呐喊,嘶吼,叫的都是她的名字。
只有这样,在意识崩溃之时,他那摇摇欲坠的气息,才能迹般的绵延下去。
只有这样,他身体上的痛仿佛消失不见了一般。
只有这样,他才能信念坚定的撑到现在。
不能认。
他得活着走出去。
不过断多少根骨头,流多少血,他都要清清白白的走出去。
爬也要爬到她身边去。
和她站在一起。
活到今日,他从未求过人。
他在饿得几近崩溃之时,选择生嚼草根土,也不愿顶着一身唾沫去公社食堂索要本就该属于他的食物。
可现在不同,他愿意。
只要能活着。
他愿意做一条狗,跪着趴着向着这群杂碎摇尾乞怜。
他不在乎。
只要让他活着出去。
男人沉寂的面庞颤了一下,慢慢的睁眼,被鞋底磨出的伤口狰狞又诡异。
他的双眸已经失采,每一字都说的艰难。
“我…父母冤枉…苦…一辈子…到死,我可以死,但不能…蒙…冤…,不能…冤枉…”
最后一个字,已经弱的几乎听不见了。
他的头已垂落。
死了一般。
审讯室里一片寂静。
这便是,他撑到现在的理由吗?
许久,王队叹了口气,声音满是不忍:“放了吧。”
临走前,他深深地看了那个浑身是血的男人一眼。
“这小子,是个男人啊。”
段三看着形容朽木的男人,眼忍不住泛了红,他像是安慰自己,也像是安慰他:“厉哥,没事了。”
男人没说话,面容消瘦,眉眼锐利如刀,比以往更加沉默了。
他已经换了一身干净衣服,薄薄的布料下像是装了一副骨架一般,风一吹空荡荡的。
黑发已经从短渣长的有些长,湿漉的挡住一半眉眼。
却遮不住脸上那片结了痂的伤痕。
但这算什么呢,他的身上此刻已经没有一片完好肌肤。
许久,才响起他暗哑的声音:“嗯。”
段三看着他的手,心中酸涩,厉显察觉到了他的目光,面色平静道:“没事,接回去了。”
他甚至偶感庆幸,只是被掰断而不是切掉。
若是切掉…
段三又是一阵难过。
他知道厉显必定是遭受了常人不忍忍受的苦难,否则以他地主后代的身份,即便是咬死不认,又怎么可能活着出来?
“对了。”
段三转移话题,从怀里掏出一个手掌大小的铁盒子,那盒子上印着梅花,是供销社里头卖的擦头油外包装。
不知为何,厉显看到这个盒子,眼角重重的一颤。
这东西,像她的。
想到她,厉显的眉目瞬间就软和下去,胸腔淌过热流一般,指尖用力的蜷缩在一起。
想抓住什么似的。
要不是怕自己一身狼狈吓到她,让她看出端倪,厉显真想立马就到她面前去。
想她。
这么多个日夜,在生与死的边缘徘徊,他每一刻都发了疯的想她。
想她娇俏的容颜,想她撒娇的声音。
也一直想起那日她说的话。
只有一刻不停的想着她,他的意志才能始终保持清醒。
只有想着她。
他才能在那暗无天日里,咬着牙活下去。
只是厉显没想到,许糯已经离开了鹿县村。
今日,恰是离开的第九天。
早晨七点。
柳梅香敲了敲门。
门很快被打开,露出了一张白净漂亮的脸庞,许是刚睡醒的缘故,双眸带着烟雨朦胧的水汽。
让见惯美人的柳梅香都呆了呆。
美人眉眼弯弯,语气甜糯:“香香,你来啦。”
柳梅香也笑,有些不好意思:“我是不是来得太早了,你还困吗?”
确实是有点早了,不过昨晚睡得早,此时醒了清气爽的,她伸了个懒腰,脸上还是笑吟吟的:“不会啊,我这会已经不困啦。”
她拿起杯子里的凉水喝了一口。
“那快来吃早餐。“
柳梅香带了早点给许糯,是人民餐厅买的油条和包子,因为豆浆不能外带,所以她在出门前从家里拿了牛奶。
许糯感动得很,软软糯糯的抱住柳梅香,白净柔软的小脸在她肩上蹭了一下:“嘤嘤嘤,香香你真好。”
柳梅香在家里是老幺,上头两个姐姐两个哥哥,从小就想要个妹妹,尝尝当姐姐的滋味。
这也是为什么许糯才来了沪上不久,两人就能好成这副模样的原因。
“快吃吧,不然等下凉了。”
许糯拿起包子咬了一口,问:“你爷爷这两天感觉怎么样啦?”
说到这事,柳梅香直接就给了她两个大拇指,这是她跟着许糯学的手势。
“了,我爷爷这两天状态很好,他什么补药没吃过,但就是没你的花草茶有效果。”
“那就好,等你爷爷用完了,我再给他送一些。”
柳梅香见她腮帮子咬的一鼓一鼓的,忍不住伸手捏了捏。
手感真好。
“好啊,不过这回可得收钱了,要不我都不好意思收了。”
许糯托着腮帮子,调皮的说:“行,收收收。”
柳梅香开心的把自己搬来的文稿放到桌上。
等许糯吃完饭,两人就开始翻译稿子。
说起来,除却在书里是个炮灰女配,其他的事,许糯都觉得很幸运。
想要房子就能遇上个有房子的老奶奶。
刚想着来了要发展花草茶和润肤油,就通过苏诏认识了柳梅香。
柳梅香是个心地纯良的女孩,因此两人相处的很是愉快。
当时许糯尚不知柳梅香的家世,只是秉着送好友见面礼的想法,送了润肤油和花草茶给她。
没想到就此打开了沪上军政圈子的市场大门。
当然这是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