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来这里三日了,除了醒了那日,她就再也没有见过那玄衣男子,整个宅子里除了她,就剩那个叫紫槐的侍女进进出出,端茶呈药,当然,除了饭菜茶水,那药全被她烧了。人还没到手,她就好了,可就不好收场了。天下这么大,此后她哪里去寻他。
“公子去哪里了?”紫槐在桌上摆着饭菜,她坐在一旁,开口问道。
“紫槐不知,公子出门从不会知会奴婢去向。”
化烟抬眼看她,没有答话。他这侍女不像个老实的,她的话音一落她的答话脱口而出,显然早编排好了幌子。
紫槐语气为难道,“……姑娘若是伤好了,便走吧……想来公子近几日都不会回来了。”
化烟垂目,有些失落道:“既然如此,明日一早,我就启程吧……”
那侍女眼中滑过一丝细不可见的喜色,道:“那奴婢为姑娘准备些路上的吃食。”
“好,谢谢你了。”
翌日,她早早起了身,紫槐服侍她用了早膳,准备好了包袱交给她。
“紫槐姑娘,谢谢你近几日对我的照顾,”化烟将包袱揽在肩头,从怀里拿出信,道:“你家公子既然有事未归,我便不再叨扰了,但是他的救命之恩我不会忘记,天下之大,此去不知何时能再见到他,我还想劳烦你替我把这封信交给他,里面写了我的住处方位,若是他有难需要帮助,切不要犹豫,来寻我便是。”
紫槐收下信,对她点头道:“姑娘放心吧。一路小心。”
化烟微微一笑,转身下了山。
紫槐目送她走远了,才回了宅子。
化烟沿着山道徐徐行了两刻,向四周望了望,除了花草树木、飞禽走兽,再无他人气息,于是放心地转身原路返回。她原身是一团火,至纯的火焰燃烧起来本来没有声音,所以她在宅子不远处的树上卧了一天,那紫槐把她的信扔到山溪里,又进进出出的准备饭菜,从始至终都没有发现她。
日落西山,暮夜晦瞑。
弦月低悬之时,紫槐终于从宅子里出来,先是探头探脑地向四周望了望,才挪步出门,没有向山下走,反而沿着山道上行,化烟从一棵树跃到另一棵树,不紧不慢地跟着她的身影,一直走到了山顶。
山顶上有一片火海,海浪青蓝。烈焰居然是蓝色的。星辰闪耀铺了满天,皓月低垂,那玄衣男子盘坐在火海中巨石上,闭目打坐,青蓝色的火光染蓝了他玄黑色的衣衫,照亮了他刚毅的面容。或许是感受到了紫槐的气息,突然睁开了眼。
“什么事?”他沉声道。
“公子,化烟姑娘已经走了。”紫槐高声道。
男子垂目,目视火海,“我知道了。”旋即合上眼睛,入了定,四周蓝火跳跃,绚烂绮丽如同星海。
紫槐看了看他,在火海边上徘徊,犹犹豫豫地不敢上前。
化烟跳下树,轻声越过她身边,踏入那火海里,紫槐见了本想阻止,可是那火海热气滚烫,她的手刚伸出去,就被热气烫地缩回来。再抬眼时,那红衣女子已经走到了火海中央,向海中巨石上的男子而去。
玄燏自然感受到了,心微动,闭目不应,而四周火焰却变了一下色彩,眨眼间又变了回来。
化烟一步一步走过去,在他面前停下,“原来你喜欢蓝色。”
他抬目,面色凛然,“紫槐,你不是说她已经走了?”
“公子莫要怪她。”化烟道,“我走到半路,想起遗落了一件东西,便折回来取,不想看见了她上来寻你的身影,就跟着过来了。”
“那就取了东西走吧。”玄燏闭目沉气,再次入定。
“可这件东西在公子这里。”化烟坐浮在火焰之上,仰面望着他。
那女妖一席红衣,身下蓝火滚动,她的衣袂翩跹飞舞于其中,仿佛是一团燃烧的赤色火焰,“我这里没有你的东西。”
化烟展颜,凤目微挑,流出风华,笑得妖娆,“当然有……你的名字,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
这火燃得没有一点声音,夜幕深沉,万物入眠,这天地之间,只有她的目光,璀璨耀眼比过他的火光。“你我此后不会再有瓜葛,姓名不知也罢。”
“可你知道我的名字,又救了我的命。我想知道。”
他沉默凝视她片刻,目色如霜,淡淡道:“……玄燏。”
原来他叫玄燏。黑色火光。
“东西已经得到了,还不走么?”
化烟垂目,没有答话,望向四周他生起的这片火,“我小时候没有玩伴,只有火相伴。玩起火来,倒也有些小本事。”说着,五指柔动,手下生出一只烈焰火鸟,那鸟遍身赤红,振翅向玄燏飞去,绕着他的身子盘桓。
玄燏静静望着她的把戏,面色冰冷。
化烟召回火鸟,捧起一团他的蓝火,火在她掌心里灼灼燃着,化成一匹膘肥俊逸的蓝马。马踏波浪,在火海里奔腾飞驰。
她的目光凝视着那马跑远了,火马渐渐与火海融为一体,抬头看向他,“一个月。给我一个月,如果一个月后你还是这样讨厌我,我会忘记你的名字,此后你我二人再无瓜葛。”
玄燏冷笑,笑她张狂,“我为什么要给你一个月的时间?”
“因为我喜欢你。”
他眼里那片墨海沉静如常,“……如果我不答应呢?”
“你去哪里,我便跟着你去哪里。”
玄燏沉默,她静候他的回答。
良久,“好。”
他低沉的声音回响在耳际,身后的火海幻化成无忧花海,花开了一地。</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