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泊舟回身下山,元明、胡思宇、韩衍挪着步子跟上,沈思好拉起宋茗,同胡思凡、祝九歌一起往前走。走了一会儿,太阳全然升起,努力钻过密集的阴云,晦暗不明却带着一丝暖热的光芒照在身上,竟也觉得舒服,一行人脸上的表情松快了许多。
毕竟,事情发生了,也过去了,不是吗?
走着走着,原本成行的队伍被崎岖的山路弄得松散歪斜,宋茗身上发虚,脚底无根,走得快,有几段像是要从山路上滚下去似的,倒成了站在师父身后的那一个,抬眼瞧着他的背影。微弱的阳光下,他背上有很多的亮闪闪的晶光时隐时现——彻夜酣战,衣衫单薄,也还是出了汗。
“师父,”宋茗眼圈发热,愧疚不已,小声说:“徒儿错了,不该乱跑,把您急坏了,您匆忙出来,穿的这样薄,冷不冷呀?”她快跑两步,赶到师父跟前,面对面,眼角带泪,挤出笑脸,接着说:“要不咱们别走着回去了,再把师父您冻坏了,这样,我画一个大大的瞬移符,咱们一块儿穿回青头峰,好不好?”
鹿泊舟心里还记着她说的话,脸色不好看,说:“捷径是快,风险也高。走一走身上暖和,就当是修行了。你如果累了,自行去吧,不用跟着我们。”
宋茗慢下脚步,落在后面,脸上半笑,嘴角抽动,豆大的眼泪在低头的瞬间跌进草丛里。沈思好心里不忍,说道:“昨夜混战,又凶又累,此中因果,也不分明,还是早些回去,该歇的歇,该筹谋的筹谋,该罚的罚。”
行至半山,林高树密,光影参差,在时阴时阳的光线里,宋茗越发觉得身上不适,在半山的岔路上,弯腰撑着膝盖大口喘息。心跳得又快又重,就要从张着的嘴里蹦出去一样,宋茗止不住干呕,跪趴在地上。沈思好等刚想围上来,鹿泊舟回身瞧见黑色云纹又一点点在她身上冒出,赶紧用仙法挡开他们,喝道:“躲开!乌云契刚刚易主,个中利害尚不知晓,不要轻举妄动!”
鹿泊舟盘腿而坐,袖出一根鹤羽,贴在宋茗额间,用自己的仙法裹住她全身,小心试探。感知到强劲而温厚的灵力,宋茗找回了一些思,她低着头,看着自己的眼泪和汗珠滴到地上,慢慢地调整自己的气息,就在她觉得好不容易舒服一些的时候,内里宛若爆炸一般,乌黑云纹快速在皮肤上流动,妖气也随之四溢,额上的鹤羽霎时被顶开。
五脏六腑也变得剧痛不已,宋茗在地上翻滚,哭爹喊娘。
青头峰诸人围在一旁看着,束手无策。少顷,一些乌黑云纹离了宋茗的身子,慢慢地顺着地面爬。沈思好带着点惊喜,一把抓住鹿泊舟的胳膊,当对方红着眼看向自己,他才突然想起来鬼南司之前“不死不让”的话……
“师父!你杀了我吧,师父!太疼了……”宋茗趴在地上,手抓着鹿泊舟的鞋子,这乌云契离身,宛若剜肉扒皮,她实在受不住,脑子里没有别的想法,只求一个痛快。
宋茗的“雁回”剑之前被打飞,让鹿泊舟拾去,拿在手里,因为此剑由他打造,所以宋茗的痛苦,他能够通过此中剑灵感受到。
皱紧眉头,强忍眼泪,鹿泊舟在师弟和徒儿们的注视下,慢慢地举起“雁回”,众人都低下头去。
“等等……等等!”胡思凡看见什么,忽然扑上来,指着宋茗手边道:“师父,你看!”
顺着胡思凡指的方向,众人看到,离了宋茗身子的乌黑云纹,没爬几步就宛若枯萎的花瓣一般,蜷在那里,有好些没全枯的又努力后退,缩回了宋茗身上,游走一阵,认命一般,再次慢慢地沉没入她的皮肤之下,妖气也被仙气压制着,回到体内。
宋茗昏沉沉地伏在地上,听得远处有脚步声,一人架着一个背上有虎爪伤痕的将死之人,边走边哄孩子一般:“哥,哥,你坚持住,我们就快到家了,那么多英雄好汉替咱们报仇,那妖虎定是活不过今日!等你伤好了,我们一起参加庆功宴,这回,咱们也是有出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