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鬼侍郎看向那扇二楼的窗户,三个疲惫的人,慢条斯理地饱餐着。
鬼医来看诊,说是气息衰微,稍有不慎,就是湮灭之妄,留下一些延缓用的鬼域药草,就叹着走了。章台影托腮瞧着后生的侧脸——他一动一动盯着远处。
许久,她问:“你不怕吗?”
“怕死吗?我是鬼侍郎,已经死过一次了。而且,我的气力是由姐姐供着的,若我真到了湮灭的时候……能和姐姐同去,也好。”
章台影嫣然一笑,握着他的说:“你再死一次,是不是就投胎去了?你等着,二十年后,我会去勾你,和你白头偕老!”
妖言惑众。鬼侍郎脑子里蹦出这四个字来,说出来不免讨打,于是,他抿着嘴说:“章姑娘说笑了。”
风月场的惯犯也突然羞怯,敷着薄脂粉的面颊粉红如春桃花,她双手搭在椅背上,头埋在里面,笑言:“哎呦,我这说的什么话。你啊,漂亮的像一壶桃花酒,醉的我说胡话呢!”
再说顾人先这边,水足饭饱思睡眠,简单洗漱一番,都开始宽衣解带。刘十晏帮着师父师伯挂衣服,忽然被窗外的几点星火吸引住目光。那里比天矮一些,星火应有七八点,一闪一闪的。
“师父,你看那是什么?”刘十晏指着东边。
顾人先走过来,分辨了一会儿,道:“应该是横戈的七星炬,立在寨门前。原先平川有高楼挡着,不大被人看见。”
“可是,它有时候是八个火点。”刘十晏皱着眉头,拿指头点着数。
顾人先也发现多出来一个点,回头看向铺床的元明,问:“你之前淘到过一本《横戈野闻》,可曾说过七星炬变八星是什么说法?”
“没有八星炬……有一颗星是不是小一点?”元明思索着。
“是!是!有一颗小一点、矮一点!”刘十晏喊道。
元明起身,边走边说:“这是要出征的意思啊……边境又出事了?”
“不会。”顾人先否定道,“天河饮马在边疆设了分寨,若真的有事,会第一时间联系师父。我们都散出来了,师父得了信,怎么会不通知我们?除非……”
“除非什么?”刘十晏仰头看着两个长辈,不由得紧张。
“除非他横戈又在悄悄密谋着什么,把我们蒙在鼓里。”元明接过话头,问:“我们不如去探一探吧?”
三个人暗中靠近七星炬的所在,落在不远处的树上,掩蔽在枝叶后,居高临下,将横戈寨门前的景象看得分明:
七星火炬列阵如勺,焰火高燃。约有十几个人整齐地站在阶下,仰首听候。霍连兵一手扶腰一手举着还未燃起的火把,站在高处,身侧是一盆架起的火苗。他须发抖动,厉声问道:“况战平何在?”
“弟子在!”况战平出阵。
“派你去木兰坠露,敢还是不敢?”
“敢!”
“为何?纵使我爱徒如子,你若不说清楚,我也断不敢让这十几个好儿郎与你同去!”
“曹拨云手握观音柳,能吁天降雨,可垒石川、平川城大火时,她却只顾私心,不顾人命,师父两番去信,都如石沉大海,害我等与亲友生离死别。家仇亲仇,日日夜夜煎我肝肠,我与曹拨云不共戴天!师兄弟们,你们不是垒石川的同乡就是平川城的儿郎,这个仇,能不报吗?”
“不能!不能!不能!”
声震枝叶,刘十晏稳住身形,看向正色凝眉的师父和师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