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苑向来清净,无论是一年前还是现在。
波尔灰的地砖铺地,桌与桌之间被磨砂的玻璃屏风格挡,这是一家很有情调的情侣餐厅,桌子靠墙的一面摆放着一颗水培巴西幸运木,已经生出嫩叶的幸运木上面摆放着一枚木质的格鲁特小人,格外雅致。
手边上的杯子满了又空,一年前还不会喝酒的秦慎如今却早已习惯了这种糟粕的酒桌文化,但往日能对着合作对象的伶牙俐齿此刻却仿佛被封印,如同开水灌喉一般,除了撕心裂肺的痛楚之外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一年了,秦慎和方霁宇已经分手了一年有余,如今对方风光依旧,秦家却再无往日荣光,赫赫帝国早成枯骨。
“你今天就只是来喝酒的吗?”在冗长的沉默中,突来的一声暴躁惊了飞鸟,也慌了故人。
秦慎握着酒杯的手顿时一颤,他松开了酒杯,颤抖的手指微微卷曲,仿佛在努力平定心。那双茶色的眸子如猫儿般小心翼翼看了眼方霁宇,又在对方扫过来的时候迅速偏开视线,不敢直视。
方霁宇着一身深灰色的西装,身材笔挺,修长的双腿在桌下慵懒的交叠着,浑身都散发着一种“我不好惹”和“别来招我”的不祥气息。
这不同于一年前的温柔,更不同于分手时对方眼里的厌恶,方霁宇的眼此刻只有冷漠,再塞不进其他的情绪。
“方总。”秦慎微低下头,长长的睫羽遮住眼眸,眼中情绪暗涌,似乎是犹豫了很久才格外卑微的请求:“我知道我不该再来打扰你的生活,但是秦家这次遇到了大麻烦,你能不能先借我点钱周转……”
“凭什么?”
“我可以打欠条……”
方霁宇却嗤笑一声,左眼角一挑眼格外不屑,语气嘲弄:“我是说我凭什么借钱给你?”
秦慎立刻就慌了,他已经求过了很多人,实在是没办法了才来找方霁宇,如今这已经是最后的救命稻草了。他双手摁住桌子,紧张又急促地说道:“就当是看在我们以前的交情上……”
“一年前的交情和过期的支票一样,在我这里没有任何价值。”方霁宇晃了晃高脚杯中的红酒,喝掉之后便又放回了桌子上,声音慵懒中带着玩味儿:“谢谢你的梦陇酒庄,再见。”说完起身欲走。
“方霁宇!”秦慎也连忙站了起来,伸手用力扯住了对方的衣袖,声音却是与他的力气相悖的微弱:“……求求你了。”
方霁宇脚步一顿,他扭头冷淡地扫了眼秦慎,那双泛着微光的眸子就这样撞入了他的眼中。青年狭长的眼尾泛红,眼含着几分委屈与绝望,明明期许却又透着小心翼翼,再不似以前的意气风发。
那个阳光俊朗的青年,仿佛已经死在了一年前的冬日寒夜,鹅毛大小的雪花纷纷扬扬了一夜的时间,将所有尘埃与罪恶覆盖,也将那般鲜活的一个人一同埋葬在梦幻的银白之下。
方霁宇的薄唇不安的抿紧,但很快便回过来用力挣脱了秦慎的手,更是勾唇露出了一抹冷笑,“呦,秦大少也有求人的一天啊。”戏谑之后是彻骨的森寒:“我告诉你吧秦慎,想借钱,没门!”
一锤定音,让青年所有的期待落空。
秦慎的手无力地垂下,他低垂着头睫毛轻颤,虽早有预料但眸子却依旧是难掩的失望,或许也并不只是失望而已。
因为这个人是方霁宇,是以前不会拒绝他任何请求的方霁宇……
那都是一年前的事情了,现在面前的人恨他入骨,大概也恨不得秦家破产吧。
方霁宇却借着上头的醉意将半边身子都探了过去,伸手捏住秦慎的下巴逼他看着自己,望着那双失落而惶恐的眸子调侃:“不过你要是来卖,我倒是可以照顾下你的生意。”
说罢方霁宇哈哈大笑,他很喜欢看秦慎狼狈的样子,他想看着秦慎两眼通红,想看他低声下气苦苦哀求。如果当初他肯安分守己,又怎么可能会闹到现在这步境地?一切都是他自找的!
方霁宇笑过之后又继续盯着打算欣赏对方落荒而逃的窘态,抬眼却见秦慎也正望着自己,眼中的情绪复杂的让他看不清晰。
“好。”秦慎的声音在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