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承玉支吾了两声,仔细想了想事先准备好的说辞,这才道:“前些日子,母亲请了袁相师为我相看姻缘,就是从前为哥哥嫂嫂看姻缘那位。相师说我的姻缘姻缘之事随心中意、随父母命、随媒妁言,皆有良缘。可是父亲母亲给我张罗的那些,还有媒人求上门的那起子人,我都看不上呢。所以……”
她想说她选了随自己的心意,是她自己选定了要和他过一生的。然而没等她继续说下去,就被吴东临打断了。
“若是女儿家的姻缘事,就不必同我说了。”
“这是……什么意思?”
谢承玉没想到他会骤然说这些,想好的话全忘了,呆坐在原处。
吴东临背过身去,如兄长一般教导说:“这些闺中秘事,娘子同长公主、大夫人或是其他闺中挚友说来才妥当,不必同我这样的外男来说,到底是不合适。也不必再这样候我,或是亲自下厨,你应当知道,我最不愿应付这些。”
听到应付这样的字眼,谢承玉方才的微恼便又回来了:“你这样说,便是把我同那些女子看作同样人了?我等你许久,却连短暂的相聚都换不来,甚至连正眼相待也没有,我……”谢承玉气道,“你这样武断,连听也不要听,就认为我的婚姻大事不必与你说,既然如此,以后我大婚之时,你也不要备礼钱,不要出现在宾客席上!”
谢承玉说完,掠过吴东临向外冲去,临走时还重重地撞了他一下,尽管她自己也疼得呲牙咧嘴。
谢承玉满怀欣喜地来,却是气冲冲地离开,怎么想怎么对这顽石一样的男人充满了无可奈何。她踏着脚蹬登车时,吴东临才回过来,匆匆赶上。
吴东临有着难以言说的纠结和懊悔,思来想去,明明也不是她的错,她只是和从前那样想寻求自己的意见和帮助,是他习惯性地拒之于千里之外。毕竟他早也习惯了,用拒绝来阻止那些对他的不该有的期待。
谢承玉看到他来,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却是头也不回地登车,把他晾在一边。吴东临见状也没有多说,待她坐上车后,自己则是同车夫一同坐在外侧,护送她回府。
谢承玉本还盼着他能挽留一二,又或者表示些歉意,没想到一点动静没有,车轮滚动,她掀开帘子一瞧,竟是连人影都不见了,心里的微恼一下子燃成了熊熊怒火,气呼呼地喝道:“停车!”
“吁——”车夫连忙稳住缰绳,让马车停下,问询道,“娘子有何吩咐?”
谢承玉道:“你去书局取了笔墨过来。”
车夫自是不敢二话地去取了,谢承玉接过纸笔,就着车壁刷刷写下几个大字,墨汁淋漓地淌,连带着心中的气也跟着沉了下去。谢承玉哼笑一声,把纸笔递给紫菱:“去,把这贴到阅书墙上。”
紫菱是识字的,拿到这个显得很是犹豫,可架不住谢承玉的命令,只好硬着头皮去办。紫菱刚一掀开车帘,就见吴东临冷淡地看着她,瞬时吓得一个激灵。吴东临也不在意,指了指她手里的纸,示意交给他,只把笔墨送回去便是,又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让她不要多嘴多事。
吴东临展开纸,只见上面写着“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东临”。原本这诗应当是“桃花依旧笑春风”,然而吴东临何等文采,一看便知谢承玉这是变着法地骂他。
还是和以前一样,幼稚得紧……吴东临这样想着,将纸揉成了一团攥在手里,待紫菱回转,这就示意车夫抓紧将人送回去。
大约两刻钟的时间,车架就回到了国公府。谢承玉早也待闷了,迫不及待地从车厢内往外冲,刚一冲出来就和吴东临的目光对了个正着。她颇有些意外惊喜,但仍是强忍住了,没好气地问:“你在这儿干嘛?”
“不把你平安送回,怕是无法跟国公府交待。”吴东临跳下车,“回去吧。”
谢承玉哼了一声:“别以为这样就能将今天的事一笔揭过。”
吴东临显得有些无奈:“骂也骂过了,还不解气?”
谢承玉顿时睁大了眼睛,回头去看紫菱,紫菱被她唬得又是一颤,连忙低下了头,谢承玉这才想到怕是在书局门口就被他给知道了。她慢慢转回头,一眼就瞧见他手里握着的纸团子,依稀还能看到自己留下的笔墨痕迹。
谢承玉抿了抿嘴,很快想到要毁灭证据,两步跨上前去抢,吴东临自然是不会让她再拿回去的,眼看着她扑了过来,一手背后,一手抵住了她的幂笠,一下子就将她困在了原地。
谢承玉被他制得不能动弹,闷声道:“放开我。”
“回去吧。”吴东临松开手再次说。
“知道了。”谢承玉闷闷应了,眼看着他只身独立,又忍不住说,“让车夫送你回去吧?”
“不必。”吴东临道,“我让人牵了马来。”
正说着,一阵马蹄声近了,是他的随侍青隐骑着马来了,身后还跟着一匹乌色骏马,正是吴东临的坐骑。
谢承玉这才带了紫菱回府去,临入门时还能听到她在小声嘀咕紫菱为何不早些同她说,吴东临微微笑了笑,手指捏着纸团打转。
“少爷。”
“嗯。”
被青隐唤了一声,吴东临才回过来,连忙停止了手上动作,将纸展开,仔细折好放在袖里,这才翻身上马,扬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