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盏上氤氲着热气,里面漂浮着几根嫩绿泛着幽蓝的茶叶,是他所爱喝的灵茶,“空山新雨”。
还有耳畔那一声清冷的“夫君”,如同玉石碰撞,悦耳动听,让他不禁遐思,拥有这样声音的人,究竟有着怎样的颜容。
陈微远将手中笔搁在桌边,侧过头,便见到身侧立着一个一身玄色深衣之人。
对方的容貌被浓雾笼罩,他看不清,只觉对方身形高挑修长,与徐清月很相似。
却又并非徐清月。
听声音,反而很像是他之前刚刚见过一面,却连半分目光都不曾瞧他的那一位,叶云澜。
陈微远心中觉到些许异。
——那样孤高冷漠,容颜惊艳的人,却在梦中侍立在他身侧为他端茶,还喊他,“夫君”。
他思及自己窥测到那丝天机。
这人,该是他所命中注定的道侣……
陈微远又想起方才梦见大雪之中对方柔软身体,心中一动。
他不由自主、又似乎习惯自然地伸手,揽住对方纤瘦腰肢,将人拉到自己腿上坐着。
陈微远声音低低,在那人耳边唤。
“云澜。”
那人身体似乎僵了一瞬,许久才慢慢放松。
他又闻到那阵清冷温柔的香,从这人的衣襟和发梢传来。
虽然看不清容颜,但他只拥着这人,呼吸他身上气息。便感到了一丝难得的平静和安宁。
这种感觉十分异。
这么多年,他自出生起便被当做陈家家主培养。他并未抗拒,反而乐于承受那些常人看来无比沉重的责任。
他喜下棋,喜布局,喜争斗。喜看繁星变幻,风起云涌,唯如此,才感觉自己在世上活着。
只是他梦中拥着这人,忽然觉得岁月平静,也并非是一件难以忍受的事情。
怀中人轻声道:“你忙于族中事物已经许久了。且喝杯茶,歇息一会吧。”
他轻笑一声,温柔道:“好。娘子这样关心为夫,为夫自然要好生受着,不能辜负娘子一番情意。”
他将茶盏端起抿了一口,只觉茶香盎然,熨烫心脾。
只是,怀里的人虽被他拥着,却依旧端坐得十分规矩。
陈微远难得生起几分逗弄的心思,伸手想要抚摸对方脸颊,探进那片雾气中,却只触到了一手冰冷。
他微惊,却忽然感觉怀中人也如同雾气般散了。他下意识去抓,却什么也抓不住。
他坐在空落落的书房之中。
四周空寂而寥落。
那人的气息似乎已经彻底消散不见,连一丝痕迹都无存了。
忽感觉手心有样东西。
他低头。
竟是一支白梅。
那白梅似乎刚被折下,缺口上锋利处抵在他掌心,硌得生疼。
桌上展开着一张雪白的信笺。
信笺上有字。
他看不清。
只是。仅仅望着信笺,他心口便莫名涌现出一股难以遏制的执念与疯狂。
那种情绪仿佛跨越遥远时空而来,如同滔天巨浪倾覆狂涌——
陈微远忽然醒了过来。
他从床上坐起,大口大口喘着气,体内奔涌流动的血脉之力,令他太阳穴突突直跳。缓了许久,才算缓过来。
这么多年,他的测算,从未出错。
可十年前他测得徐清月是他命中注定的道侣,十年后所测得的,却是叶云澜。
为什么?
他垂首看着自己掌心,眸光晦暗莫测。
上面纹路蜿蜒曲折,纠葛出难测的命线。
“叶云澜……”
他低低念叨了一遍这个名。
然后,猛然将掌心攥紧。
——
“叶道友,通灵涧登天阶今日便将开启,你与你徒弟都要去参加么?”古玄沙哑道。
修养一日,古玄身上伤势已好了许多。
他坐在床沿,一头浓黑乌发垂腰,胸膛包扎着绷带,狭长微挑的眼眸注视着叶云澜。
叶云澜道:“只是我徒弟参加。”
“原如此。”闻言,古玄似是松了一口气,又道,“论道会上。能够通过登天阶,登顶浮云巅之人,都可得到天池山山灵开启远古密藏的奖励。利动人心,参加论道会之人来自五洲四海,更不时有魔域之人蒙混进来。你徒弟参加时,需得谨慎小心。”
“多谢道友告知。”
叶云澜淡淡道。
古玄所说这些事情,其实他也早有所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