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源向来体贴,而且他的体贴不会是那种为了挟制而故意为之的体贴,他从来只是于无声处遮风挡雨,从不会在行动前故作绅士地询问枚玖。在一段亲密关系中,有些男人会在点餐时询问对方喜好,在步行中提议如果女孩子穿高跟鞋累了可以去商店坐坐,在寒风中为对方围上围巾,这便是体贴了。但是卫源能在点餐前将菜单直接递给枚玖,逛街时随身带着枚玖常穿的平底鞋,在离开车里的空调之前将枚玖裹成厚度适中的粽子。这个男人如同和风细雨,难得亲近又不狎昵,分寸感拿捏得相当准。他的关怀并非为了取悦,似乎只不过是教养使然,虽然总是无处不在,但是从不显得咄咄逼人,他掌控一切,被掌控者却对此一无所知。
就如同那瓶水,那是卫源思量枚玖指不定在卫生间叫了一出,让她润润嗓子呢。
枚玖的嗓子的确有点干,倒不是叫成这样的,毕竟同卖力演出整场的杜公子相比,她就是个假唱。她早前吃太多零食了,火气旺的。她靠在座椅上愣愣地想,她老公比姓杜的孙子强上百倍,千好万好可惜是个弯的,便宜别人了。
你说她缺心眼不,枚玖就是记吃不记打,别人丁点好她都念着。卫源是体贴人不假,可他任你被人往死里折腾也狠得下心,甚至亲自掌舵,同杜公子比,一丘之貉都嫌“辱没”了他。杜公子要是能听见在枚玖这出他“占便宜”的腹诽,年纪轻轻能气出脑溢血来,可见日后呕心呕血的日子打从这就开始了。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午夜快十二点了,卫家主和夫人一向作息规律,早已睡下了,客厅里管家留下了一盏小灯,暖黄柔和的灯光刚好照明又不至于刺目,盈盈如豆。
这个家和卫源一样,充满了分寸感。
卫源找了一间临近的客房洗漱间洗澡,替枚玖把水温调好,浴缸放满水后设置了冲浪按摩之后,这才离开。
枚玖躺在浴缸里,浑身的肌肉都放松不少,酸痛感也缓解了许多。她这才有闲心想,卫源多半对今晚她和杜明徵的事心知肚明,又是递水又是按摩的。这一幕要是映入世人眼里,按照主流的道德观,卫源就是挑了一顶帽子,然后上赶着欢欢喜喜地涂上绿漆,每次更翠绿一回还无微不至地上个蜡抛个光保养一番。枚玖想象着卫源的头上顶着一顶青翠的欧式大檐帽的画面,不由笑出了声。
我们可真是怪啊,枚玖想,但是好像又挺正常的。
所谓夫妻,同床共枕者有之,同床异梦者有之,心知肚明又秘而不宣者更是数不胜数,不过是你的试探踩过我的让步,我的目光透过你的背后,进一步是爱,退一步是恨,我们是最好的舞伴。
当我们不再默契,进退不得,就不再是夫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