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容收回视线,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桌上,也不知过了多久,又瞧见她返回,手里端着个大方盘,上面有一颗一颗串在签子上的小玩意儿,不晓得是什么,只能隐约瞧见她拿着那东西到了屏风后,老实坐下将签子一一放在炉子上。
隽气的眉毛微微蹙起。
又在做什么妖?
细细想来,左右不过一些吃食罢了,她还算有分寸,不会做些更过分的。
虞容低垂下长睫,敛了心思,专心在公务上。
今儿格外不顺,已经好几次被她打断,笔下顿了又顿,思忖许久才找到感觉,没写多长时间,不过批了两三个折子罢了,便闻到一股子肉香味,很浓很浓,从外头蔓延到里头。
有淡淡的烟也滚了进来,呛的他喉间酥痒,禁不住咳了一声。
虞容手握成拳抵在唇间边咳边质问:“你又弄了什么?”
烤番薯没有烟,这大股的白烟看着不像烤那些没有声息的东西。
“回殿下。”屋外的人精一震,“早就过了中午饭点,昨天加今天,您已经三顿饭没有吃过了,真的不饿吗?”
从她吃完烤番薯,到出门喊人准备材料,一不小心又是两个多钟头溜走,现下大概是申时左右,太子殿下从昨天晚上,一直到现在除了水,什么都没碰过。
那屋里没有点心,她晓得,即便有,太子殿下也没有沾。
他怎么这么执着,一直不吃饭作甚?
靠喝西北风活着吗?
“姬玉怕太子殿下饿着,所以给殿下烤了点东西,有菜有蘑菇还有肉哦~”
虞容拧眉。
视线略过她,望向窗外,已经过了中午了?
这处房间向南,前面无遮挡,中午太阳会准时落在窗纸上,现下没有,说明确实已经过了饭点。
他不点膳,南风又了解他的秉性,知道他此刻没有心情吃饭,干脆没有提醒,他早就习惯三餐不定,旁人不一定受得了。
耳边突然想起她刚刚的话。
‘姬玉早年日子过得苦,经常饥一顿,饱一顿,胃不好,一顿不吃便饿得心里发虚……’
心中那么一点不满消散,虞容语气随意:“你自己吃吧,本宫没胃口。”
姬玉眨眨眼。
又不吃,想成仙吗?
上午的番薯简单常见,他吃过,没有诱惑力,那现下的烧烤有了吧?
为什么还不吃?
姬玉烤了许多,特意让南风主事拿来的。
按照她的吩咐把蘑菇,白菜,韭菜,土豆,和羊肉,五花肉串在竹签上,全部烤好不少串,她自己吃不完,准备分一些给太子殿下。
这狗男人居然不领情。
姬玉沉思片刻,又劝了一句,“烧烤很好吃的,殿下肯定会喜欢,真的不尝一口吗?”
狗男人稳如泰山,一动不动,“不吃。”
又被拒绝,今儿的第四次。
姬玉没坚持,担心真得罪了他,只好罢手,自个儿吃,垫个肚子便匆匆用油纸包卷了些,准备拿给南风,因为主子没有吃饭的原因,他这个贴身伺候的也着急的没吃过,主子难搞定,南风简单许多,只需要眼泪逼一逼就好,他很吃这套,每次目的都能达到。
姬玉去做坏人了。
‘逼’完顺便再去‘逼’其他人,其他人更容易,只需说太子想娶她当太子妃,得罪她就是得罪未来太子妃,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太子身边的都挨个走了一遍过程。
等全部‘逼’完,屋里只剩下十来根,有蔬菜有肉,加上串的实在,一串顶别人几串,姬玉小心挑了些卖相不错的包进油纸里温着,掰着手指头开始倒数。
从一百开始,一直数到五十,太子那边终于有了异动,先是换了个姿势,似乎觉得这样也不舒服才站起身,去一旁捡自己丢在地上的帷帽,又不知从哪拿的披风,往身上一罩出了门。
路过她的时候脚步微微一顿,又毫不犹豫迈开腿离开。
姬玉等他走远了才拿起裹好的烧烤,蹑手蹑脚去了他那边,没有瞎看满足自己的好心,只晃了晃茶壶,里面果然是空的。
太子殿下有个习惯,只要遇到难题,笔下不去的时候便会不自觉的喝茶,那一壶不小,一上午被他喝的光光,一般人几刻到半个时辰之间要上一次茅房。
太子殿下那个只进不出的,一上午都没个声响,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貔貅呢。
好不容易才等到他上茅房,姬玉自然不会错过机会,将油纸包搁在他批阅奏折的桌子上,整个摊开。中间凉过一次,她加了热,还是烫的,这么散着等太子殿下回来,正好是能吃的温度。
‘逼’完了南风主事和大家,该‘逼’一‘逼’太子殿下了。
她有预感,要跟太子殿下长处,今儿在他屋里又烤红薯又做烧烤,一大股的烟,熏的他都咳嗽了,这样的情况下都没罚她。
是爱吗?是她理由充足吗?当然不是,也不是他脾气好,是他留着她貌似有用,那跟他搞好关系就十分有必要了,毕竟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
姬玉东西搁好还不忘用他的毛笔,在他的纸上写字。
是给他的留言。
虞容刚到门外,便瞧见南风急急将什么东西往背后塞,刚到廊下,又瞧见他的侍卫将什么东西偷偷往背后塞,刚到后院,再次瞧见宫女太监把什么东西往背后塞。
虞容:“……”
不用猜也晓得,肯定是那个少女干的好事。
路过他们身边的时候他闻到了肉香味,和那少女在屋里烤的东西气息一样。
她倒是本事大,将南风收买不说,连院里的侍卫和宫女太监都笼络了去。
虞容眯了眯眼,没说话,一言不发去了茅房。
他很快出来,拢了衣裳重新回到自己的寝屋,刚将帷帽丢去一边,便注意到批阅奏折的矮桌不对劲,上面放了些不该存在的东西,旁边还压了一张纸条。
纸条上有字,他拿过来瞧了瞧。
【给你留了最好最大最多的一部分哦~】
抬眸朝对面瞧了瞧,那少女恹恹的缩在一边,似乎已经睡着了。
是装的,他心里门清儿。
虞容拨了拨油纸内的肉和蔬菜,脸上始终面无表情,没有怒意,也没有喜意,过了一会儿,突然站起来,捡了帷帽戴在头上,一声不吭走了出去,在那少女的身旁立了一会儿。
她还在装睡,脚边的炉子上搁着几串肉和菜,像歪瓜裂枣一般,这里凸了一块,那里扁了些,用边角料烤出来的一样。
的确没有给他的好,大,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