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越展开那只手,低头看着两人清晰的掌纹:“你对自己又能有几分信任?”他了解她,正如同了解自己。感情在高奚手中,可以是有用的兵刃和撬棍,但绝不会是护盾。
“百分之一百的不信任。”美人微笑说,“我有一颗心。它爱着你,也不止爱着你。”
“如果我们终将重逢的话,”过了片刻,她说,“你可以带我走。”
“我也爱你。”齐越漫不经心地应声,在她身旁的枕头上找到了一个舒服的位置,几乎立刻睡着了。
梦境再次变化。
在听不清吟唱声中,云破天惊,雷霆轰然击下,压过了一切嘈杂和叫喊。太阳从闪电的缝隙里出现,曙光把云霄的洪流推向天边,放出辉煌的黎明。这一刻的永恒光辉眩得他双眼模糊。
很多事情在同一个瞬间发生。他听到禽鸟再度飞入天空,振动羽翼的回声。他听到河水解冻,冰块碰在一起铿然的脆响。他听到麦芽萌发,钻破种皮的余音。他与复活的一切以相同的频率共振,他的爱情无所不及。高奚曾想告诉他的话,此刻终于在焚身的烈火中,在他的耳边说出,明明白白,因为死亡从未在他们之间经过,因为他们并非即将重逢,而是从未分离。
“一朵花里有一个天堂,一粒沙里有一个世界。我爱你如同爱我自己,亦如同爱这世界万物。”
梦里的画面很离,齐越看不懂,但不妨碍他觉得惊心动魄。
高奚说爱他,简直是期盼不来的美梦。
这时室外逐渐亮起,室内仍是黑暗。但在报晓的第一声鸟叫之前,仍会有很长时间。齐越翻了个身,将世界隔绝在外。
于是在面对所有人都向他投来目光的此刻,他脑海里还是盘旋着那个人的身影。
“齐越。”
所有人的目光又都被吸引了过去,包括齐越自己。
此刻,梦里的声音传到了现实里。
她今天穿了一身矢车菊蓝洛丽塔裙,乌黑的长发编成俏丽的发辫垂在脑后,雪肤红唇,笑意盈盈。
此刻这间屋子里有不少人,众人知道她是高仇女儿且有两回前车之鉴,也不敢拦她,默默为她让路,又显得她是被众人簇拥着。
如同一位众星捧月的小公主。
齐越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她走到离他还有两米的地方,看了看手表,语调轻快:“还有十秒呢。”
是在说他可以从这里离开的时间。
“叁,二,一。”然后,她再次抬步走到他身边,目光轻柔:“圣诞快乐。”
齐越抬着头仰视着她,又澄澈又寂静,带着点懵懂和不可置信。
高奚很想叹气,也是够折腾的了,可怜越仔不久之前才被打了一顿,伤好没多久又被抓来进行精折磨,不过看起来没有怨怼难平,就是人有点傻了的样子。
高奚一半欣慰,一半辛酸。
她心念一动,捧着他的脸轻轻在他额头落下一个吻来。然后直起身,看着齐越瞪大眼睛定定看着她。
其实是想起前生这人是很少流露脆弱的色的,高奚反躬自省,看着他表现出色又有些委屈,于是就想亲亲他,大概母爱泛滥是未婚女性中一种普遍的疾病,可怜齐越正好撞到她发病了吧。
高奚拍拍他的肩膀:“你的伤口出血了,我给你重新换个药吧。”
她带来的东西里就有医药品,给自己的手消毒后,她拆开齐越额头上的纱布,看着那有叁公分长的伤疤,动作轻柔地再次给他消毒上药。
可能是前生他没有好好处理的缘故,这道伤口最终还是变成了疤痕。不过和他其他的伤疤比起来,简直是微不足道。
“有巧克力的味道。”齐越闷闷地说,高奚给他处理伤口,他动也不敢动一下,虽然她的动作温柔,根本感受不到多少的疼痛。
高奚笑了笑:“是啊,过圣诞节嘛。好啦。”她重新贴好纱布,转身把巧克力和可可奶递给他。
齐越低声道谢,没有问她怎么知道他最喜欢吃巧克力。
或许是个巧合。
这一幕落在很多人眼里,各人心中各有想法。
“高奚。”景休蕴在背后叫她,高奚平静地回望她,“景长官好。”
景休蕴准备说些什么,可正是时从外面进来几个人,径直走向景休蕴,出示了自己的证件:“景长官,我们是廉政公署的调查员,有证据表明你涉嫌一桩贪污受贿案,还有你丈夫柏正棋被人指控利用你获取警局内部情报,危害公共安全,希望您和我们回一趟廉政公署,配合调查。”
景休蕴示意围上来的手下退开,只是皱了皱眉,没有反抗:“我自然愿意配合调查。”
高奚见状回过头,看了眼不动如山的瞿道青,笑了笑,想着这人也不蠢,会再借别人的手做事。
瞿道青暗自翻白眼,决定出了警局的大门就和他们一刀两断,老死不相往来。
有人从人群中鼓掌,众人再次看去,只见监狱长季未来款款而来,双目看向景休蕴,挑衅地笑道:“难得一见,景长官也有这么落魄的时候。”
景休蕴根本不将她放在眼里,平静道:“配合cc调查是每个警员的义务,监狱长没事应该多在监狱看守犯人,不然说不定哪天他们也会来找你。”
“还是这么高姿态,”季未来走近,手掌轻轻搭在她肩膀上,声音很轻却暗藏毒辣:“看你还能横多久。”
景休蕴莞尔一笑:“彼此。”
“你就是齐越?”没有再针对景休蕴,她开口,不过目光却放在高奚身上。
这就是高仇那个该死的迷人混蛋的女儿吗,又漂亮又娇贵,眼睛生的很动人。让季未来很是喜欢,甚至想要挖下来带回去好好把玩。
季未来心念一动,就要将手伸向高奚,齐越敏锐地察觉到什么,立刻站起来挡在女孩身前,而季未来也被景休蕴骇人的声音喝止。
“贱人,你要是敢,我就把你剥皮拆骨,喂给狗吃。”她语调很冷,就像数十年不化的冰雪。于是季未来耸耸肩,无所谓地放下手。
只是笑着对高奚眨眨眼。那我们以后再玩,漂亮的小女孩。
高奚回了一个得体的微笑,目光中有暗茫流动。
她也很期待。
“齐越,你现在走出警局恐怕不安全哦,外面都是等着向你爸爸讨债的人呢,不如这样,跟我走吧,我保护你啊。”季未来好整以暇地对齐越说道。
齐越眼暗了一瞬,高奚握住了他的手:“不用怕,有我在。”
“不用劳烦监狱长,他的安全我自然负责。”
高仇不知何时出现,信步向他们走来。季未来拧了拧眉,高奚则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因为他是我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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