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想到了什么,一滴冷汗从额间滑落,心下蔓延着无限惶恐。
“弥瑟可是你的亲姐姐,你可想过若是你告发了她,自己也要遭受那等连坐之罪。”
已然起身,双手负后的林拂衣正居高临下,颇有兴味的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与那细微的表情变化。
“高燕是高燕,弥瑟是弥瑟,还恳求老爷莫要将我们二人混为一谈,何况是弥瑟做错了事又非是高燕,还请老爷误要将忠心耿耿的高燕也当成那等贪心不足蛇吞象之辈。”
“你倒是生了张伶牙俐齿的嘴,来人。”林拂衣冷眼旁观的看着这正不断跪地磕头,并且竭力想要撇清关系的高燕时,眼中笑意渐深。
“大人。”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原先躲藏在暗中的剑雨方才从黑暗中缓缓而出,更惊得高燕后背,鬓角处皆被细密的冷汗打湿。
同时,他更坚信自己刚才的决定是对的,否则此时等待他而来的不知会是什么。
人就像是壁虎,等危险来临的时候,往往会舍弃自己的尾巴,何况是这等无用的,甚至会拖累人的无用亲情。
“你是个聪明人,既是聪明人,林某自然不会亏待你。”
“那弥瑟?”而在此时,高燕嘴里称呼的‘姐姐’二字,则转变成了疏离而陌生的‘弥瑟’足见他的薄情与冷血。
“不乖的人,自是哪来的该回哪去。”林拂衣淡然一笑,端得是那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可唯有认识他的人才知道,那层谪仙的皮子下,到底藏了一颗如何腐烂肮脏的心。
何况他在不久之前,才刚同人做了一笔买卖。
如今正在房间里给自己打扮的弥瑟联想到等下会发生的画面时,脸颊绯红,亦连挑选的衣物都越发胆大。
同时一双耳朵在细细倾听着隔壁房间里发出的声响,可还当她沉寂在自欺欺人的美梦中时,原先紧闭的房门被人用力踹开。
紧接着,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之时,便被粗鲁的扔在了院中冰冷的青石板上,那才刚梳好没多久的鬓发,此刻乱糟糟的披散着,哪里还有傍晚时分的精致可人。
“能干什么,你们想做什么!你们是什么人!!!”刺耳的尖利叫声响破天彻,更惊得栖息夜鸟展翅而飞。
“大人,人已经带出来了。”
彼时还未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的弥瑟正不安的缩着身子,一双碧眼中满是那淬了毒的刀子。
当那双紧闭的房门打开,走出那抹令她心心念念许久的青衫公子时,大颗大颗的眼泪也争先恐后的涌出,我见犹怜。
“呜呜呜,老爷救我。”
“老爷救我,这歹人刚才闯进弥瑟的房间,他想要对弥瑟图谋不轨!”
“大人,不知要如何处置此人。”一张脸生得四四方方,左脸上有一道疤痕的剑雨,非但没有半分怜香惜玉之心,反倒是见着这哭哭啼啼的女人时,杀气更甚。
“自是哪来的归哪去,毕竟林某这处可供养不下此等贪心不足蛇吞象之辈。”男人轻飘飘的一句话便定义了她的死活。
当初的她是人贩子手中可肆意转手贩卖的玩物,那么现在不过就是重新回到了原地。何况当时若非时葑心善将人买了回来,他们又岂能过上这几个月来的好日子。
你瞧,这人往往就是头不知餍足的饕餮,有时候吃着吃着,说不定连自己都给吃了进去。
“不,老爷我不要,还有老爷,弥瑟是真心喜欢你的。”
此时此刻的弥瑟还能有什么不明白,可越是明白,她才越不想面对残酷的冰凉现实,只因她是那么的喜欢这个男人,可这个男人凭什么要那么狠心的对她!!!
“求求老爷不要卖了弥瑟,弥瑟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弥瑟喜欢老爷,喜欢到了没有自我的地步。”
“弥瑟当初是林某给你的名字,现在自然也有收回的道理,你说可对,花奴。”林拂衣嘴里的‘花奴’二字,正是弥瑟原先的名。
“你们几个还不将这女人带走,免得惹了林公子看着心烦。”原先守在院外许久地矮胖男人在走进来后,不忘谄媚的朝人躬身行礼。
“林公子,我们城主说是今夜请您到万仙斋一叙。”
“老爷不要啊!求求老爷不要这么对弥瑟!”
等那撕心裂肺的咒骂声和哭泣声渐行渐远后,收回了目光的林拂衣方才饶有心情的盯着这跪地不言的高燕许久,方薄唇轻启,道:
“亲手告发自己的姐姐,使得她成为那一枚红唇万人尝,一双玉碧千人枕之人,你就不曾有过半分悔意与心软。”
“回老爷的话,高燕不曾有过半分。”
人在经历过地狱时,又被救出放在天堂生活过一段时间后,又岂愿意重新回到那散发着腐烂,潮湿气味的地狱。
哪怕那人是他的亲生姐姐又如何,谁都不能让他再一次沦落地狱,何况,他还有一个想见之人未曾见到,他又岂肯离她太远。
“倒是心狠,不过若非如此,我倒是不会留下你。”收回了视线的林拂衣往屋内走去,唇角处则自始至终噙着一抹再为讽刺不过的笑意。
所以说啊,任何的亲情与感情在利益面前,往往会变得那么脆弱得不堪一击。
而另一边的金阳国,谢府中。
今夜的院子里头倒是格外安静,除了房间里不时传出的少许娇嗔之音外,再无它音。
金丝楠木雕花小几上的蜜食罐成窑娇青蒜蒲小瓶中正斜插着几枝新折桂花,不过寥寥几朵,便使得整室内都香了起来,似要掩盖这里头的苦涩草药汁味。
“我说,我不要喝这个。”
因着刚洗完澡,此时披散着发的时葑只松松垮垮着了一件水红色牡丹纹亵衣,一对白嫩的小脚则放在男人的怀中,语气极为不耐。
“这玩意要喝你喝,我是不会喝的。”
“乖,喝了药才好得快一点,娘子莫要在任性了。”莲香看着她这都三日了还未消肿下去的脚时,更为懊恼的是他当时为什么要同意她不喝药一事。
“怎么是我在任性,你之前明明答应我了,说好不会在让我喝药的,现在食言而肥之人又是谁。”
时葑只要一想到之前甜言蜜语的哄她后,现在又逼迫她喝药的男人,瞬间气得牙痒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