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自从醒来后的她,好像对什么都提不起劲来,整个人浑浑噩噩得不知今夕是何年。
可是外界所发生的一切,都总会那么清晰的传到她的耳畔处,无论她想听或是不想听。
那晚的宫宴结束后,言帝纳了昌平公主为贵妃,封号禧,赐住重华殿。
可是在那一夜过后,言帝却仿佛是对禧贵妃失了兴趣,就连那重华殿都鲜少踏入,唯有碍于楚国使臣还在朝后不得不做足表面功夫,可殿内伺候之人,却在未听见叫水之声。
连带着一些宫中人,都清楚的得到了一个讯息,禧贵妃不得圣心。
林拂衣则开始和着当初的友人接触,更试图要为当年的林家翻案,那掩于湖面下的网,也开始渐渐浮出水面,就等着狡猾的猎人揪出。
事情好像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中,唯独除了她。
今日着了件水红色芙蕖纹襦裙,披散着一头墨发的时葑躺在男人的腿上,半阖的睫毛下不知在想着什么,而她的发则一直被男人把玩于手心之中,半露出来的白皙胳膊上,则点缀着朵朵艳丽梅花瓣,颜色有深有浅,花瓣其色各异皆不相同。
“雪客就没有什么想要问我的。”因着在屋内,只随意挽了个君子髻的林拂衣撩起她的一缕发丝置于唇边,虔诚的亲吻而下。
而在他们不远处的小几上那雕并蒂莲缠牡丹花小紫檀木盒中,正装着一缕由他们二人剪下的发丝系成的同心结,寓意夫妻恩爱两不离。
他能感觉到,自从那日醒来后的她就像是一具了无生机的枯木,只要在他稍不注意,就像是手心中握不住的沙,风一扬,便散了个彻底。
时葑并未说话,反倒是闭上了眼,一副不欲再听他多言之态。
可男人却跟没有见到一样,不断的和她寻找着话题,或是想要引起她的一点儿情绪波动,哪怕是那么微不足道的一点,也好过现在的一潭死水。
“听说今晚上的城东会有花灯,雪客可要和我一同泛江游湖,届时在亲手放一盏孔明灯。”
“城南那处新开了一家馄饨摊子,我觉得味道倒是和之前我们在阳城关时吃的一样,晚些我们一起去吃可好。”
“再过不久,洛阳的牡丹也要开了,叶骅和谢娇娇结婚后生了个大胖小子,小名叫元宝,大名说还得要想想,叶骅来信时还说那小子抓周时抓住了一个算盘,可乐得他了。”
“若是我和雪客有了孩子,定然也要同他炫耀一下才行,就是不知道雪客是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男人仿佛是不知疲惫般,不断同她寻找着话题,即便他知道,他等不来她的半句回复,可仍是固执的每日抱着她说些无关紧要的鸡毛蒜皮。
许是久了,连他嘴都有些说干了,又见着怀中人正攥着他的一角衣袍睡得香甜后,方才停了话头,看着她即便是在睡梦中也紧蹙的眉头时,用手将其抚平,方将人抱回床榻之上。
他又静坐在床边许久,满是迷恋之色的看着她许久,方才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转身朝书房中走去。
毕竟现在的他,有太多的事等着他去处理了,而那撒下的网,也到了该收网之时。
等暖橘黄昏与暗蓝黑暗交替时,林拂衣方告别昔日友人归府,只是人才刚回来。
便被早已等候在外许久的墨砚给拦下,道“大人您可回来了,夫人自从醒来后便什么都没有吃,和她说话时她也没有什么反应,我们担心夫人会出什么问题,刚打算去请大人回来。”
“还有夫人先前将屋子里头伺候的丫鬟全赶出来了,属下担心有人会刺激到夫人,便将他们全部调到屋外了。”
“好,我知道了。”林拂衣听完后,眉头瞬间紧蹙成团,加快脚步朝院里走去。
等他来后,方发现无论是屋内还是屋外,皆是静悄悄的,就连原先伺候的丫鬟婆子都不见了踪影,唯那户牖正大开着,任由清风肆虐涌进。
他进来后见到便是那披散着一头墨发坐在那纯白毛绒毯上,正背对着他,望着远处发呆走之人,莫名的,连他的心口都漏了一拍。
他担心进来时的动作会突然吓到她,就连脚步声和那嗓音,都放得格外轻缓。
“我吩咐了厨房给你做了你爱吃的糖蒸酥酪与杏仁奶糕,哪怕雪客现在不饿,等下多多少少也吃点,不然到了夜里胃容易不舒服。”
坐在原地的时葑并未答话,而是继续发呆的看向某一处,她的怀中还抱着一个天青色缠枝绕莲软枕,随意披散着的墨发更衬得那张本就尖的小脸,此时小得就像是一只未曾张开的狐狸崽。
林拂衣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她看向的是檐下那几株新植来的芭蕉树,他以为她是想要到外面去看看,便直接将人打横抱起,往门外走去。
而她现在的身份不在是那位高高在上的昌平公主,而是林大人养在府中的美妾,只是知道这件事的人,少之又少。
等入了夜,本已经抱着人入睡的林拂衣听见门外响起的敲门声时,先是吻了吻怀中人的额间,见她也醒了后,方温柔的抚摸着她的脸,道:“雪客先睡,我去处理些事后便回来。”
时葑并没有回话,而是目光直勾勾的盯着他。
“别这样看我。”喉结上下滚动的林拂衣伸手遮住了她那双漆黑无光的眸子,他担心若是他再看下去,便舍不得走了。
“等我回来。”
等人离开后,原先静坐在床上许久的时葑,一改先前的颓废,呆滞之态,翻身下了床,朝那先前被她藏了一件黑色夜行衣的红木衣柜中走去。
衣柜里的衣服,除了她的外,另一边皆被男人的所给占了去,就连这屋子里头的一切都被男人给霸占了一半,梳妆台上除了她的簪子胭脂外,剩下的皆是男子玉冠和白玉簪。
可是当她换上了那夜行衣,离开这座驿站,站在空荡荡的青石板路中。
她竟不知道天大地大,她到底要去哪里,或何处才是她的归宿,她只知道,她还有事没有做。
即便她在下地狱之前,也得要拉着当初欺她辱她之人一同下去才可,不然凭什么他们能踩着她的血肉享受着无尽的荣华富贵,唯她就像是一个躲在黑暗,见不得人的小丑。
今夜有月无星,皎洁的银辉月色将她投映在地上的残影拉得格外之长,配合着那街道边上的绯红灯影,总会显出一种影影绰绰的诡异美感。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打更人的声音不断回响在这座现已入了夜的巍峨皇城中,许是因着现在是那烟柳画桥的阳春三月,连带着现如今爬上墙头的野猫只多不少。
等穿着一身黑衣的时葑翻过墙,来到了那座朱红宫墙根下后,人却是抿唇不安的失了那么几分敢面对真相的勇气。
“表姐。”刚坐着马车经过的林清言见到人时,本以为是看错了。
可是等他走过来,借着朦胧月光看清她的脸时,本有些暗淡的眼眸瞬间亮了几分,连忙吩咐驾车的马夫停下,自己撩袍小跑了过去。
“表姐你可来了,我还以为你不会来的。”一见到人后的林清言就像是一只小鸡崽一样朝她扑了上去,有力的手臂则桎梏着她那截纤细腰肢不放,唯恐担心力度小了些,那人便会彻底从眼前消失一样。
“我问你,那东西拿到了吗。”红唇微抿的时葑难得的没有推开他,而是任由他抱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