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庙宇真的很破,庙檐残损,佛像倒塌,只能从它被刮去金漆后残留的巨大身影之上读出佛寺曾经的辉煌。
辛秘已经在霍坚背上小小睡了一觉,此时正强打着精,四下观望。
霍坚仔细说起来基本上算是辛劳了一整天,眼下有着抹不去的青黑,但精尚足,将辛秘放在寺庙空地里较为干净的一处,就撕下一片衣摆,又转头去粗略地打扫卫生。
堆堆缠缠的蜘蛛网和大团的灰尘全部扫开,还有不知哪里来的小动物的尸体要丢到院门外去。
期间还抽空从不远处捡回来了干枯的树枝,升起了篝火。
再把自己行囊里随身携带着的干粮拿出来放在她手边,即使只是干巴巴的烤饼,在篝火上烘脆了也足够饱腹,出门在外,尤其是逃命的时候,能填饱肚子就很不错了。
辛秘自诩是眼界很高的人,起码之前在辛氏老宅里住着时,那些肚子里有小九九的族人偶尔会拿着珍异宝来送她,希望她能帮一些忙。
或者就是单独想得到家族财的祝福,让这趟走商更顺利,但辛秘一视同仁,那些金银玉石并不会让她动容。
在她心里,老娘自己才是最棒的宝贝呢。
但现在……捧着饼咬了一口,被火烤过的那一面表皮焦脆,还带着芝麻和白面的香味,再看看男人灰头土脸地用木板加固庙门,她觉得霍坚辛苦得都有些可怜了,忍不住口气很差地命令他:“别乱走了,好好坐着,你还要安全带我离开。”
说完觉得不对,不过就是几个路边驿站买来的干饼,还在他身上装了这么久,保管即使再用心也难免压得瘪瘪的……所以她为什么要觉得被讨好到了?
说到头,如果不是他,自己也不用吃苦,现在多半是在逗池子里的鸭子,等到天亮还能去看辛梓吃播。
于是下一秒她又话锋一转:“或者干脆滚出去,不要碍我的眼。”
“……?”老老实实忙自己的,结果被晕头转向怼了一圈的霍坚有些茫然,忍不住看了看她。
辛秘正因为山里凌晨的寒冷而凑在火堆旁边,橙红的火光照亮了她有些蓬乱的头发,有几缕还搭在眼睛上,她也不太会自己绾发,烦躁地把那两根拨开,继续咬手里的饼。
饼有点硬,他还没来得及接水,只好干啃,她吃的小口小口,腮帮子鼓鼓的,一口要嚼很久。
看起来……着实是可怜巴巴的。
霍坚长叹一声,又想起第一次见面时,她穿着的那件千万针才绣得出的大花长裙,清冷又骄傲的模样,不屑地嘲讽他。那时她才是真正的天。
而现在,天落在人间,凤凰褪去华羽,惨兮兮的小村姑辛秘只剩下面孔还是美艳骄傲的,说话依然颐指气使。
他一言不发地,用破烂的木门挡好进风口,大步地迈了出去。
辛秘看着他的背影,那件出发前才换上没多久的深色布袍下摆被树枝挂烂了很多地方,灰扑扑的,一只护腕卸下来了,因而宽松袖口也磨烂了一些,但他的脊背仍然很挺直。
她才刚在上面趴过,知道那里有多可靠。
明撇了撇嘴,也不说话了,到底在想些什么也只有她自己才懂得。
嘴里的饼吃了一小半,寡淡无味不想吃了,她腮帮子酸酸的,喉咙也很干,一个人待在空空旷旷的寺庙里也有些乏味,干脆站起身来,就在院子里自己转一转。
看了一圈,她好像看到了……桃子?那是桃子吗?
也许是寺庙里自养的桃树,也可能是山中野猴们吃完丢下的,寺院一角长着一株有些弯曲的树,树叶不算茂密,但枝头确确实实挂着一些微微泛青的圆形果实。
有几颗尖尖上还冒着红。
辛秘本就有点渴了,现在看到这些果子,忍不住吞咽了一下,决定凑过去看看,不是也不要紧,如果是能吃的桃子就太棒了。
走近才发现,桃树还是比她想得要高一些的,站直了只能勉强摸到最下面的几颗青色的,那些尖尖粉红的仍然半藏在高一些的枝头上。
辛秘拧起眉毛,想不到自己身高已经算是比较高挑了还是摘不到,一时又想喊霍坚来。
回才想起来自己把霍坚赶出去了。
更不高兴了,她看着那几颗疑似桃子一会,冷着脸准备爬上一边的断墙试一试。
才迈出一步,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悠哉的男声。
“哟,姑娘使不得啊。”
——!
她霍地转头,戒备地看过去。
那是个同样行脚商打扮的年轻男人,正从院子破墙上翻过来,一头黑发高高束起,露出一双带笑的眼睛。看面色和表情应该是个极好相处的小伙,但偏偏吊儿郎当的,唇边挂着一抹有点坏的笑,让他看起来像是随时准备着去掀良家妇女的裙子。
总之……十足的浪荡子没错了。